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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第2页)

“不觉得。”怀瑜认真想了想:“ 他待人一向不苟言笑,我没看出他对你有什么区别。”

“区别,好像也是没有……”沉璧一时也觉得无从说起,只得含糊道:“可能是他喜怒不形于色,深沉得让人猜不透……你几时能修炼到这地步就好了。”

“有什么好?要是弄到最后连个懂我的人都没有,岂不是很孤单?”

沉璧看了看程怀瑜,她很想指出王权就意味着孤单,想在万人之上就必须学会享受孤单,但面对那张年轻的朝气蓬勃的脸庞,有些话现在还说不出口。

“你……盯着我看做什么?”程怀瑜讪讪的将脸转向别处,佯装对路边刚抽芽的柳枝很感兴趣。

“没什么。”沉璧暗暗好笑,信口问道:“怀瑜,你对你母亲还有印象吗?”

“没有,她走得很早。”程怀瑜眯眼望了望天空,淡淡的说:“我是姨母带大的。”

“我的母亲大概走得更早……”沉璧喃喃自语,但她很快用力拍了拍怀瑜的肩膀,将他从忧郁中震了出来:“可你要这么想,比起已经过世的人们,我们已经幸运了太多,所以,无论这人生是喜是悲,都要好好珍惜,仅有的一次机会,一定要对得起自己,不是吗?”

程怀瑜低头看向说话的人,午后阳光如金色瀑布一般倾泻而下,一张明净的笑脸将他触目所及的世界填得满满当当。

他正想点头,她却已经大步往前走去:“好香啊!该吃午饭了吧……我连早饭都还没见着呢!”

“慢点,”程怀瑜下意识的提醒:“你不是才说……”

话音未落,空气中传来“咔嚓”一声轻响,撒腿跑得正欢的沉璧忽然僵住,双手慢慢合拢在后腰处——

“不行了,好疼……不会闪了吧……”弱弱的呻吟,却不难听出气急败坏。

程怀瑜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由闷笑转为扶墙笑。

结果,这天的午饭谁都没吃成,一个腰疼,另一个肚子疼。

鉴于疼痛发生的部位十分可疑,外加目睹少爷大白天里就急冲冲的将少奶奶抱进卧室,梨香苑的一干仆役丫鬟开始尽情发挥活色生香的想象力,私下里对小两口的新婚进行时展开热切讨论,以致于一传十,十传百……当然,对于这一消息,最开心的还是一心期盼抱曾孙的程老太太。

流水无情

婚后数日,沉璧正式接手程家名下所有商行的往来账务,她用借贷复式记账图表换下堆成山的老式账簿,提高效率的同时也在迅速摸清了程家各项经营情况,一并赢来了众位元老级总管的心悦诚服。

至于程怀瑜的时间,则更多的消耗在程段两家日益激烈的明争暗斗中。程家虽无在朝为官者,却自先祖就已获封世袭从一品开国县公爵位,是南淮备受尊崇的望族,再加族内出过一位令当朝皇帝至今念念不忘的妃嫔,便是普通朝臣也都礼让三分,而段家却处处与之为难,今日查出山西贡盐掺了沙,明日又诬陷铸币行私扣钱币,一边打压程家一边离间君臣,谋逆之心昭然若揭。以段玄武为首的大小官员也依仗着丞相与皇后的势力横征暴敛,早引得民怨载道。程家表面上不为所动,暗中却已利用四通八达的耳目收集了大量段氏枉顾国法草菅人命的罪证,只待时机成熟一举告发,以助天子诛叛臣惩贼子。此事由程怀瑜亲手操办,但沉璧也知晓得不多,因为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更喜欢做的是烹一壶好茶,在姗姗降临的薄暮中微闭双眼,静静的听她抚筝。

世传晚雪公子吹得一手好箫,在乌镇十里塘边,一曲沧海就曾让沉璧领教过“凤箫吹断水云闲”的绝妙,但从那以后,她就再没有听过他的箫声。直到沉璧有一次无意中撞见他细心的擦拭随身携带的白玉箫,数次按至唇边却没能吹出一个音符时,她才明白,那份绝妙想必最初是因另一个人而起的,她不在了,一切也就没有了意义,情缘敌不过世事无常,剩下一段杏花春雨般的年少懵懂,便永远占据了心灵一角,外人断然无法插足——

她终究是个局外人。

尽管这一认知对沉璧而言根本算不上意外,但她心底还是有些微妙的失落,思来想去,她将此归咎于程怀瑜喝茶听曲没有付钱,好比下棋,两人对弈是互相作陪,但一人下一人看就属于围棋教程,理所当然是要收费的。沉璧此念一转便又生出条创收途径,她每每接过程怀瑜的银票后,干什么都安之若素了,程序性工作嘛,按部就班便是,不用动脑。

忙忙碌碌中,转眼到了永宁十年的清明,一年之中最为诗意的季节。

天街雨,杨柳风,梨花飘雪桃杏红。

街头女子不约而同的换上了轻薄纱衣,满目浅红淡绿,件件精工细绣,各色裙裾在风中肆意招展,热闹如繁花枝头的蜂飞蝶舞,令行人大饱眼福。

然而,总有那么一种人,万花丛中过,独爱陌上草——偏执的人在世间并不少见,少见的是当此人拔光了所有的花,却还找不到属于他的那颗草,这种情况换谁遇上都会比较郁闷……不对,郁闷一词可以视为揣着不痛快蹲墙角里慢慢消化,是于他人无害型。相比之下,一连砸碎店家数张桌椅的绝不能再称为郁闷,确切的说,此类症状属于危险型的暴躁。

眼下,地处市中心的一家茶楼中,最好的临窗位置上就坐着这么位客人。

茶楼掌柜退避三舍,店小二战战兢兢的送完茶点后也逃之夭夭。

接连好几天了,这位出手阔绰的主顾雷打不动的从早上开门坐到晚上打烊,然后一脸怨愤的离去,他身后的跟班会匆匆赶来结账——纹丝未动的吃食外加整个楼面的桌椅。

店小二除去第一天被满地桌椅的残肢木屑给惊悚了一下,之后的打扫便习以为常了。茶楼掌柜也痛并快乐着的换上前一晚就预备好的全新桌椅,谁让人有钱呢?对方每晚支付的银两都足以再开一家茶楼,就只怕哪天他主子一个不高兴,砸完桌椅迁怒于人。掌柜与小二都在心底暗暗崇拜着那位替危险人物鞍前马后效劳的兄弟,这年头,当真是撑死胆大的啊!

“桓宇!”不大的声音怒意横生:“你不是说,她每天都会来这里小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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