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不似凤栖山孤亭下欺骗众人的邪魅险诈。
&esp;&esp;不似艮离谷中夺剑救人的运筹帷幄。
&esp;&esp;不似在船上对付沈嬛嬛的冷酷无情。
&esp;&esp;漫天星斗照在他身上,他却只与寂寞萧瑟相伴。
&esp;&esp;如同腐草里唯一的萤光。
&esp;&esp;进退两难
&esp;&esp;车声辘辘,马鸣萧萧,响在通往广陵的官道之上。数十车的粮食辎重从江南各地征集而来,源源不绝地送往广陵前线。
&esp;&esp;谢王臣坐在马车上,回想着出门之前祖父说的话。
&esp;&esp;“这次龙渊剑的事情我可以不怪你,你自己去向广陵王解释。”
&esp;&esp;“你还年轻,一件两件事做错了没关系,可是路要是走错了,可就再难回头了。”
&esp;&esp;可是,哪一条才是正确的道路?
&esp;&esp;曾经,他以为追随并辅佐李昶北伐中原,一统天下,扶持他走向至尊之位便是他以后的人生道路。在此基础上,让谢家再进一层楼,这亦是家族对他的期许。
&esp;&esp;如今他却犹豫了。
&esp;&esp;如果整个朝廷不辨愚贤,不识忠奸,那么这个王朝真的可以胜过北方的凶狼吗?
&esp;&esp;如果每一个家族都只看到自己的利益,这个王朝真的会是民心所向吗?
&esp;&esp;他对北伐不再有信心,这样的认知让他畏首畏尾、裹足不前。甚至在如此初夏,拥着厚衾,坐在马车里,仍然觉得身体发冷。
&esp;&esp;他发现,这一趟西蜀之行,自己变了。让自己变了的,就是那位名叫李放的男人。
&esp;&esp;他自一开始便知道自己对他的敌意,却始终未曾对自己展露过同等的敌意。甚至有的时候,他感觉到对方将他当作可以信任的朋友。
&esp;&esp;当他意图致李放于死地的时候,李放却放过了他,甚至还从慕容青莲手中将他救回。
&esp;&esp;在回来的路上,他特意调取了谢家关于竟陵王李放的秘密档案,越看越是心惊。
&esp;&esp;李放受封竟陵王时年仅十四岁,那时南周仅仅保有汉水以南的土地,北梁的军队还时常渡过汉水,劫掠边民。甚至有人认为嘉平帝对李放名为分封,实为流放,想不到李放在短短的两年间便在竟陵之地组建起二十万人的竟陵军,几经征战,不断收复失地。如今九年过去,竟陵军的地盘日渐扩大,自称为西府军,与东边广陵王的东府军遥遥相应。朝廷也只好默认了。不可思议的是,竟陵军自建立以来,竟未曾从朝廷手中得到一兵一卒、一钱一粮。即使如此,竟陵军仍然可以每年将战线向北推进。荆襄之地在李放的治理之下确实日渐繁华,近年来未有民变,亦无匪乱发生,人人对竟陵王敬若天神。
&esp;&esp;假如可以用脚来选择南周储君,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李放。
&esp;&esp;可是他偏偏长了脑子,所以此刻才会头痛不已。
&esp;&esp;一路晓行夜宿,谢王臣终于到达了广陵城门口。李昶早已得知消息,与随从站在城门口相迎。
&esp;&esp;李昶一身紫金色对襟窄袖长衫,头戴翡翠玉冠,贵气十足,见到谢王臣出来,便迎了上去,笑容很是亲切:“王臣,你可终于回来了。你不在的这些时日,偌大王府,一个出谋划策的都没有,我可真是日盼夜盼才将你盼回来了……”
&esp;&esp;谢王臣一笑,李昶素来礼贤下士,对身边的近臣很是亲厚,自小便与诸多世家子弟交好,身边的幕僚众多。他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表示对自己亲近重视之意,他也不说破,施礼道:“见过王爷。”
&esp;&esp;李昶连忙将他扶起,道:“王臣不必如此多礼,我听说你这一路上受了不少伤,可还要紧吗?我已命御医在府中等候,等王臣到王府便传御医诊治。”
&esp;&esp;谢王臣道:“不必了,我并无大碍。这些是兵部下拨的粮草,请殿下派人清点。今日有些晚了,王臣想回谢家别院暂歇,明日一早再前往王府拜见殿下。”
&esp;&esp;李昶拉着他的手道,微笑道:“不过出去一趟,王臣便与我生分了。本王已经在王府备宴为你接风洗尘,今晚本王还要与王臣你抵足而眠,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向你请教呢。”
&esp;&esp;谢王臣见李昶如此对他,想到自己前日还在向祖父进言支持李放,心中惭愧,低声道:“谢王臣无能,不但龙渊剑让淮北王慕容青莲夺去,而且琅嬛胜地的那位萼绿华姑娘亦选择支持慕容青莲。谢王臣深负殿下重托,愧不自胜,不敢当殿下如此厚爱。”
&esp;&esp;“这些事我已经知道了。”李昶微微一叹,道:“王臣你已经尽力了,想是李昶福薄德浅,不堪承江山社稷之重,并非王臣你的过错,你切莫往心里去。慕容青莲既被封为淮北王,得了龙渊剑势必会威压淮南防线,我们还需未雨绸缪才好。”
&esp;&esp;谢王臣心中一叹,没想到李昶竟毫无怪罪他的意思,反而表示了对他信重之意,若自己再推拒,未免显得太不识抬举了。他收起心中所思,上了李昶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