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回到屋里,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掏出一支烟, 若无其事地吸着。他按思考问题的习惯和方式,猛抽一口,仰头喷着螺旋式 的烟圈。沿着烟圈升腾的方向,只见天花板上倒贴着一张手绘的色彩绚丽的 “牡丹图”,他心中一动,命令道:“上去!电台肯定在上面。”一个侦察员敏捷地跳上摞起的凳子,用手一拉“牡丹图”,立刻现出一个黑洞洞的窟窿。他掏出手枪,一纵身爬进黑 窟窿。不一会儿,侦察员从上面递下来美制 SST—I—E 型 25 瓦电台 1 部、美 制手枪 1 支,以及写在一本《古文观止》上的密码本等特务罪证。李克农赶到现场,看着浑身发抖的计兆样,对他说:“你不要怕,我今天来,是来看你的发报技术的。就用这架电台,使用 你原来的手法,呼叫毛人凤,我说,你发。”“是,是。”计兆祥连连颔首。 此时,台北近郊。一座隐蔽在浓郁茂密树木中的国民党保密局本部里, 笼罩着一种神秘、可怕的气氛。神经过敏的保密局特务头子毛人风,刚刚接 到人民解放军即要解放海南岛、舟山群岛的情报,又接到情报部门报告:人 民解放军在福建沿海已集中大批部队,空军已进驻华东的一些机场,登陆舰艇也正在一些港口集结。看来,那阵势是对着台湾来的。 毛人凤面带难色,忧心忡忡。而蒋介石这时正在阿里山庆寿。他暗自思忖,如果下一次行动成功,在毛泽东访苏归来时干掉他,中国的风云就会发 生突变。否则,万能潜伏台、地下武装力量的活动将更加困难。不把握住这 个时机消灭毛泽东,蒋介石不会答应!
见毛人凤无精打采的样子,急功近利、坐阵督战的美国顾问布莱德上校 对他说:“立即电告计兆祥,报告潜伏大陆暗杀队的准备情况,对东北技术 纵队所有行动人员除重赏外,一律官升三级。并委任纵队司令马耐为国民党 东三省救国军司令。”毛人风焦虑地抽着香烟说:“按规定的联络时间已经 超过了,可现在还没有得到大陆的任何反应!”布莱德很敏感,打断毛人 凤的话说:“立即电告计兆祥,停止发报,马上转移。”“我看问题不会那 么严重。共党再狡猾,也不会那么快发现我万能台的踪迹。也许计兆祥马上 就会发来成功的电讯!”正在毛人凤忧心忡忡的时候,机要员进入,战战兢兢地递给他一份电报。 毛人凤兴奋地接过电报,迫不及待地打开,这正是李克农发给他的那份电报, 电文是:毛人凤,经你精心策划,在中华人民共和国首都北京潜伏的万能台,你 向美国人吹得神乎其神,发报只有两三次就被我们侦破了。我们有强大的人 民民主专政,有雄厚的群众反特力量,你们的阴谋是不能得逞的。你们在中 国大地上洒满了怨恨,你们活动到哪里,哪里就陷入人民的包围之中,我们 的专政机关就会立刻侦破你们。你们如果执迷不悟,来多少,就歼灭多少, 保你有来无回。你还有本事吗?你有本事你来嘛!告诉你,给你讲话的是李 克农。不要怕嘛!好好地听着:得人心者昌,失人心者亡。这是不可抗拒的 历史规律。你们有丧师八百万,逃往海岛的教训。你们现在“寄人篱下”, 好景不会长久。人民政府对你们有国人共睹的政策,立功受奖、不咎既往。 你若率部来归,我李克农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告诉你,发报的报务员,就 是你新提拔的上校万能台台长计兆祥。
毛人凤心惊肉跳地看完译电原文,不知所措。但他想最后摊牌的时候还未到,手里还有东北技术纵队这张王牌,心里踏实了些。只是眼下不知如何 向蒋介石交代为好。特别是李克农的出现,更能惹怒“老头子”。十年内战、 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李克农曾在“国统区”做电讯情报工作,把他和 戴笠整得防不胜防,处处被动挨打。国民党政府曾多次悬赏 10 万元,捉拿李 克农,但始终连李的影子也见不着。为此,他俩多次向蒋介石请罪。蒋介石 气得训斥他们是,“饭桶,无用,白痴!”他们对李克农真是恨得咬牙切齿, 徒叹奈何!冤家路窄。没想到,今天在无线电里,毛人凤被李克农义正辞严地训了一通,不禁恼羞成怒! 他忽而一想,今天已命令在太平洋某半岛待命的两位特派员,飞往大陆督战,让计兆祥电告东北技术纵队准备接应。说不定,计兆祥的电报也被共 产党截获,如果真是那样,后果将不堪设想。“该死的计兆祥!混蛋!”他绝望地骂了一声,把电讯稿猛地一摔,吓 得机要员大气不敢出,小气不敢喘。美国顾问布莱德上校走过来,不知所然地问:“大陆的情形如何?” 毛人凤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仍然大叫大嚷:“他妈的,共产党进了北平,比过去更厉害了!” 布莱德上校看了译电,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但他故作镇静地说:“还有希望,因为我们的飞机已经起飞。你要有信心,不要激动,丢掉了万能台, 但是我们还有技术纵队。”毛人凤知道美国顾问不了解中共的厉害,只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发完电报后,李克农部长见计兆祥不像刚才那样紧张,便拍了一下他的 肩膀说:“小计,今天这个报,你发得还可以,不愧是毛人凤的万能潜伏台。” 接着,李克农走到院子中间,对侦察员们说:“攻克保密局潜伏台的战斗,我们彻底胜利了!” 大家怀着激动的心情向首长鼓掌致意!
李克农部长临上车时,对曹纯之说:“明天上午我再来看看同志们!”
“马司令”落网
这是一个早春的夜晚,天空黑沉沉的。
约 7 点钟,一架没有任何国籍标志的飞机,正悄悄地沿着朝鲜的东海岸 向北飞行。它小心地绕过激烈的高射炮火网,穿过鸭绿江,又越过吉林,在 离哈尔滨不远的山林里,低低地盘旋,寻找着合适的空投地点。
片刻之后,突然从飞机中部跳下两个神秘的怪物。稍顷,飞机便怪叫着 在漆黑的夜空中消失了。此时,成润之副科长、侦察员沈继宗和哈尔滨的侦察员,正等候在这里。 成润之副科长仰望着空中的两个怪物,沉着命令:“注意目标,迅速接近!”
两个怪物落到地面,收拾了一下东西,正庆幸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深入 到大陆数百里时,忽然一道道手电筒光和一个个森严的枪口,对准了他们, 他们沮丧地低下了头。
根据从计兆祥处截获的电讯证明,他们就是由台湾派来的领导东北技术 纵队进行暗杀活动的两个特派员。这两个人,曾是国民党高级刺客段云鹏的 助手。从他们的衣物中,搜出了美国的卡宾枪、无线电台、气象预测器、炸 药等特工用具。这两个特务叫张大平、于冠群。次日上午 8 点,将在哈尔滨松花江饭店与东北技术纵队接头,并代表国民党保密局,给有关人员颁发委任状,以鼓 励反共有功人员。翌日清晨,哈尔滨松花江饭店,一个高级客房里,一位身穿蓝料子服,戴一副墨镜,留一撮小胡子,打扮得像绅士的人,独自在客房内踱步。他时 而把脸贴在玻璃窗上看着临街的动静,时而焦急地看着怀表,好像是在等一 个什么人的到来。突然,门“砰砰”地响了两声。声音非常小,除非有意识 听,否则是听不到的。“谁?”穿蓝料子服的人问了一声。
“我。”门外的声音极小, “205 来了!” “请进来!”
门轻轻地敞开了,但只敞开了一半。原来门外站着 3 个人,除了那个敲门的中等个外,还有两人。他们 3 人侧着身子蹑手蹑脚地走进屋。房主人转 身坐到沙发上。中等个指着身穿蓝料子服的房主人,对另外两个人介绍说: “这位就是保密局特派员张大平先生,毛人凤局长的臂膀!”
其中一个高个子立刻摘下毡帽子,朝张大平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九十度 的鞠躬礼,龇着黄牙,献媚地说:“久仰!久仰!”然后,中等个又给特派员介绍说:“这位就是东北技术纵队司令马耐, 代号‘205’。”“噢!请坐!”特派员稍微欠了一下身子。 马司令看了看特派员的脸,小心翼翼地提起他的半旧棉袍坐在靠近特派员的沙发上,然后用手擦擦脑袋上的汗珠,假惺惺地说:“昨晚受惊了吧? 兄弟未能亲往迎接,失敬,失敬!”特派员点头表示体谅,然后站起来说:“我奉保密局毛人凤局长的命 令!”室内空气立刻严肃起来,马司令把脖子挺得溜直,听特派员宣布: “!蒋委员长饬令,此仗不成功,便成仁。所有行动人员除重赏外,一律官升三级。” 马司令松了一口气说:“多蒙党国关照,请特派员指示!” 特派员一挥手让另外两个人到外边去。 特派员说:“马司令,谈一下行动的准备情况吧!”马司令得意洋洋,往沙发上一靠,吹嘘起来:“这次中共要人访苏,共 党防守极严,沿途及车站军警岗哨林立,还有便衣、地方干部都参加巡逻。 我们给共党灌了个迷魂汤,让他走时安然无恙,回来时粉身碎骨。”
“你们的行动计划是否可靠?” 马司令压低声音说:“根据北平潜伏台指示,毛泽东专列明天晚上 8 点可到达哈尔滨。我们拟在满洲里、哈尔滨、长春举行三次行动。作战计划是 分三路进攻:一路从正面攻击,打个快速歼灭;一路从背后堵击,防止他们 撤退;剩下的一路迎击中共援军。事成之后,撤退到长白山区,建立武装游 击根据地,只等第三次世界大战到来,就可迎接国军到来!”“有响货吗?”特派员问。 “当然有。都是香港送来的黄色烈性炸药。明天,我就派人去哈尔滨市郊铁路埋炸药。到时候,炸药一响,把他们的专列打个一塌糊涂,叫他们签 订什么中苏友好条约,建立什么反帝联盟,统统见鬼去吧!”说完,马司令 嘿嘿一阵冷笑。特派员点点头,担心地问:“行动计划都有谁知道,他们不会变节吗?”狡猾的马司令不讲谁知道,因为他对特派员还有点戒心。 特派员要挟地说:“这次行动成功,立刻就发委任状,论功行赏!” 马司令一听,故意不回答第一个问题,而回答第二个问题。他用手比划 了一下脖子说:“我手下的人都是一手接派令,一手提头颅的人。我们报效党国,脑袋丢了也不会变节!”
特派员早已明白马司令的意思,便直截了当他说:“我们这次来,就是 代表国府发委任状的。你不讲多少人,不讲组织成员都是谁,我怎么向上级 报告,给你们请功?”
想到发委任状,马司令不由得心花怒放。炸了毛泽东的专列,风云突变,大陆就是国民党的天下,他就是堂堂正正的“国军”司令。到那时,要女人 有女人,要枪有枪。于是他便和盘托出了东北技术纵队的人员名单:“这是 组织成员联络图副本,共 170 人。”
特派员看了看,将副本装进自己的衣袋,说:“到时,我就按这个单子点名!” 马司令操纵的这个东北技术纵队,是国民党保密局的秘密武装。保密局在全国有三个技术纵队:一队在南京;一队在广州;一队在哈尔滨。所有的 敌特均经过中美合作所严格的技术训练,都能熟练地掌握射击、爆破、投毒 等特工技能。他们是“全五行”的杀人魔王,专门从事重大暗杀、爆破等恐 怖活动。解放前,这支人马大部分打入国民党起义部队,经过改编混入了我 人民解放军,另一小部分则散落在社会上,隐蔽下来,伺机行动。
谈话进行了一点一刻钟。 该是收场的时候了。特派员看了看表,对马司令的谈话感到满意。 这时,那个中等个子的人敲了敲门,从外边走进来,把一张纸递给马司令,并很幽默地说:“马司令,你不是准备要委任状吗?我现在就发给你!” 马司令喜出望外,接过来一看,不是委任状,是逮捕证!特派员笑了,问马司令:“司令先生,还有什么话没说完?” 说着,特派员把眼镜一摘,小胡子一薅,原来是成润之扮演的特派员。 翌日清晨,李克农部长准时来到侦察科现场指挥部云南会馆。 云南会馆这个幽雅、古老的庭院,充满着蓬勃生机:公安部侦察科全体参战人员,以及北京市公安局一队部分侦察员,早在门前列队欢迎。 曹纯之快步向前迎接李克农部长下车。同志们高声说:“首长好!” 李克农部长一边走一边挥手说:“同志们辛苦了!” 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 进入客厅后,李克农部长招呼大家一块儿坐下,然后问:“老曹,这就是你的破案指挥所吗?” 曹纯之回答:“是!”
“那从今天起,就不是华北贸易货栈了。”李克农部长幽默地说完,接 着问:“东北的情况如何?”曹纯之说:“已经来电,一网打尽了!” 李克农部长更加高兴:“老成回来,我亲自给他们接风!” 由于李克农部长平易近人,说话风趣,不少同志又与他见过面,所以都能自动给他倒茶、递烟、送糖,无拘无束,显得很亲热。 高兴之下,曹纯之一时忘了请同志们向李克农部长作自我介绍。 李克农部长指着对面的外线侦察组组长辛立学问曹纯之:“他姓什么?” “他姓辛。”曹纯之答。 李克农部长用英语风趣地说:“不!”接着用普通话说:“他姓张嘛!” 曹纯之还没有明白李克农部长的意思,只是笑了笑。 李克农部长说:“嗬,他叫张飞嘛!”说完,又指着侦察员任洪友问:“他姓什么?”
曹纯之答:“他姓任。” 李克农部长还是用英语说:“不!”接着用普通话说:“他姓李!” 曹纯之赶紧说:“噢!我明白了,他叫李逵!”大家一听都哈哈大笑。 李克农部长说:“不再问了。如此爽朗的笑声,就是自我介绍了。你们这个队伍的同志,都是智勇过人,立场坚定,胆大心细的好同志!”
同志们纷纷说:“不敢当!” 曹纯之也说:“部长过奖了!”
李克农部长说,“同志们干得好哇!为侦破此案,曹纯之之所以敢立军令状,原来,你们有这么多张飞、李逵保驾呀!” 同志们没有等李克农部长再夸奖下去,辛立学代表大家说:“都是部长亲自领导,我们天天都能听到部长的指示,才打了胜仗!” “哪里!哪里!我和你们杨副部长,也和你们曹科长天天向我们汇报一样,我们也是天天向党中央、向毛主席汇报。是党中央、毛主席天天在关怀 着同志们的工作哟!”李克农部长的话激起大家长时间的热烈掌声。
毛泽东登上归程
午夜过去了,莫斯科沉入了梦乡之中。“当——当——”克里姆林宫钟 楼上的大钟钟声又深沉而悠扬地响了起来,宽阔的广场上已没有了人迹,天 空中飞扬的雪花仍在静静地飘洒着。广场尽头处那座高耸的石座上竖着一块 铁铸的纪念碑,这是纪念罗曼诺王朝帝王亚力山大二世的铁碑。此刻,这座 古迹仿佛作为见证人,站在这静悄悄的夜晚里,向历史诉说着发生在 20 世纪50 年代初中国和苏联之间这段不寻常的经历。 在这寂静的深夜,已完成了重大历史使命的周恩来却还没有工夫休息,他在房间里向工作人员一一布置着回国前的事项。他亲自清点了带来的礼物 清单,其中送给斯大林的是中国绸缎和屏风,其他领导人的也是绸缎刺绣之 类的物品。周恩来还特别仔细地检查了分发给所有苏联工作人员、服务人员 的礼物,包括没有见过面的人也是一人一份,全都写上了名字。分发完毕后,周恩来还再三叮嘱工作人员:“不要漏掉一个人。” 第二天,当这些普普通通的苏联工作人员接到礼品时,好多人禁不住激动得大哭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