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曼命令手下倒了四杯咖啡过来,既然肯招待咖啡,就证明他暂时不再拿赵冠侯当敌人看,边喝边介绍着局势。在劫车案生后,匪徒方面就派了人与官府接触,土匪对于官府缺乏信任,派来接触的,自然不会是身居高位之人。但是其在山寨里地位比较特殊,乃是大当家孙美瑶的族叔孙桂良。他既是长辈,由其担任代表,倒也合适。
其提出的条件包括,山东官府停止对抱犊崮的围剿,对抱犊崮进行招安,并且补充兵器、钱粮,另外给几位重要寨主以官身。这些条件,在李曼侯爵看来,并不过分,至少对比起他的儿子来,这些条件根本算不上什么。
可是毓贤的处置手段极为激进,先是假意答应谈判,等到那位代表孙桂良以及担任中间人的阿尔比昂华墨林矿业公司买办陈志道一出面,官兵忽然出现,将两人及随员全部抓捕,投入监狱之中。
按毓贤本意,大概是想将其全部斩,但是山东藩司张仁骏立言不可,再三求情,而藩司虽然不管刑事,可是一旦巡抚开缺,他是最有希望递补巡抚的岗位。因此臬司衙门那边,也必须考虑藩司的态度,迟迟没敢动手。
考虑到监狱的环境,以及毓贤向有节约的美名,对待衙门内的属员,都经常节约掉他们的钱粮俸禄,名为报效朝廷,爱国捐税。对待犯人,征收的恐怕更多,这两人要是在监狱里待的时间太长,怕是性命难保。
巴森斯到达山东之后,本以为凭借自己和大金政府的交情,办成交涉并无问题。哪知毓贤不讲丝毫交情,包括袁慰亭的书信,都被他随手丢掉。再三表示,山东问题为金国内务,洋人不能干涉,言下之意,还有指责洋人不该在山东修铁路,不该随意行动。两下话不投机,几乎翻脸,巴森斯现在完全倒向了李曼一方。
其在华多年,顾问团里颇多旧部,一旦他真的甩手离开,袁慰亭的普鲁士顾问团,立刻就有瘫痪的危险。且礼和洋行中断武器供应,于右军的军火上,也是个很大的影响。
好在电报机答应借出,赵冠侯到里面连数封电报,心情略定。巴森斯虽然对他很多不满,包括女儿被绑架,也是因为到中国来才遭遇这不幸,但是看他的态度,倒是比毓贤可靠。不管普鲁士的战斗力多强,要想在山东救人,都离不开金国方面的帮助,或许女儿唯一获救的希望就在他身上。
因此,当赵冠侯拍出最后一封电报之后,巴森斯来到他身旁道:“七天之内,我会尽力影响李曼侯爵,避免战争的生。但是七天之后,我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侯爵一边。还有,我希望你明白,汉娜和你是不会有结果的。”
“教官放心,卑职自有分寸。”赵冠侯微微一笑“卑职不会不知进退,汉娜小姐,也一定可以做出对她自己负责的选择。您要相信自己的女儿,也要相信下官。”
李曼侯爵见他的态度比郭运生及毓贤积极,又有简森夫人出面斡旋,他的态度也好了一些,神情中悲伤渐渐大过了愤怒。“请你们体谅一个父亲的心情,我不能失去我唯一的儿子。如果……如果我的小理查有个三长两短,我誓,山东将沐浴在血与火的海洋里。所以,请你们尽力,避免这种事态的生吧。”
抱犊崮,巢云观内。
这里位于抱犊崮山顶,山势险要,道路难行,乃是个难上难下的所在。曾经的道家七十二福地之一,海西第一洞天的道观,此时却俨然变成了一座大型监狱。原本居住于此的道士,早在山河变化,因为战火或是灾荒等各种因素,走了个干净。整个道观,现在都是抱犊崮孙当家的产业。
这里被土匪占领以后,就改造成了肉票房,山顶的肉票有五十几张,都是家里拿不出或不肯拿钱的,只等死而已。不想旦夕福祸,因为抓了过百张洋票,这些肉票为了给洋票挪地方,竟被全部释放,现在整个山头,俨然成了山东的六国饭店。
一个个高鼻深目的洋人,被囚禁在这里,人群中不时传出女性的抽泣声,或是绝望中的祈祷声。观门外,十几名剽悍的男子往来巡逻,手中皆持步枪,背后背着鬼头大刀。还有几个男子站在墙上,面朝里面,监视着人质。
虽然孙美瑶严禁部下间银女票,但是匪徒们从人质手里拿东西,则是题中应有之意,只是前几天孙当家自己拿走一条金项链时,却遭到那个女人疯般的反抗。要不是孙美瑶武艺高强,几乎当场要吃亏。而激烈反抗的代价,就是汉娜现在只能躺在那里,每天的食物,也只有一顿稀饭。
在争夺项链的过程中,她挨了几记狠的,伤的不轻,躺在地上还不停的咳嗽。小李曼侯爵,手中捧着半个黑的窝窝,跪在汉娜身前。
“吃吧,汉娜,你现在需要食物。这是我今天的口粮……我偷偷的把它藏了下来,你吃了它。我想,我可以去找他们要一些水。”
汉娜摇着头“不……我不需要这个,我需要我的项链!这些该死的强盗,他们全都该下地狱。”
“我可怜的孩子,如果你想拿到你的项链,前提是你必须身体健康。像你现在这样,可没办法做什么。来,听话,把东西吃下去。然后跟着我一起祈祷,让我们相信,主会降下福音来拯救我们。”一个五十几岁的男子,身穿红袍,胸前挂有十字架,在汉娜的身边小声的做祷告。虽然在道观里做祷告的事情有点怪,可是眼下这个时候,倒是没人关注这种细节。
小李曼侯爵附和着“是的,我们应该相信安德鲁主教,只要我们坚持住,就一定可以得救。我的父亲,会派出军队来进攻这里,把这些野蛮人全部消灭!”
“得了,你父亲的军队来进攻的话,他们就会把我们都杀了。再说,侯爵也不知道我们被囚禁在这里。”汉娜并没有吃窝窝,与其说不饿,不如说是不想吃李曼提供的东西。她只喝了些水,然后也默默的祷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