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朝礼乐崩坏,宫廷管理更是混乱不堪,屡屡有臣妻进宫朝贺皇后时被皇帝拖上龙床的丑闻,宫中嫔妃为上位,不择手段争宠,企图母凭子贵,宫女宦官参与其中,手握权柄,上位的则赶紧撤梯子,严抓宫里的“计划生育”,打胎堕胎屡见不鲜。
元末奇皇后,高丽奴婢出身,和同是高丽奴的太监朴不花联手,在宫斗中厮杀出一条血路,得宠生子封后,儿子封了太子,为巩固实力,又为太子择了一个毫无根基的高丽女子为太子妃。
对奇皇后而言,高丽女是一个好操控的太子妃。但是对太子而言,则是意味着失去了强化有力的岳父势力,储位不稳。后宫倾轧越发激烈,宫斗之风愈演愈烈,浑然不觉大明的北伐军即将兵临城下。
当徐达率领北伐军攻打元朝都城时,元帝干脆弃城投降,带着大臣嫔妃们跑了——唯独东宫世子买的里八刺中了后宫的圈套,逃跑途中被大明俘虏,带到京城为人质。
即使国家覆灭,宫斗也不会停止,习惯在后宫自相残杀,目光只有帝王的宠爱和储位,对江山社稷毫无反应,没有是非观,大局观。国家都要灭亡了,第一反应不是齐心协力,而是借着大厦将倾时将东宫世子推出去,借大明之手杀了储君,好让自己的儿子有机会上位。
洪武帝当然不会被别人当枪使,他悉心培养人质买的里八刺,甚至让他去大本堂和自己的儿子们一起学习,待元帝驾崩,洪武帝以治丧为由,派人护送买的里八刺回到北元,和叔叔们争皇位,北元频频政变内乱,一个混乱的北元才是好北元,让他们自杀自起来,才会灭的更快。
宫斗误国,前车之鉴,故,洪武帝对后宫管理相当严格,将后宫大权交给孝慈皇后和六局一司,其余嫔妃只需享受富贵,生儿育女即可,不得染指权柄。昔日重臣胡美只是窥探宫廷,在胡贵妃身边安插眼线,就被洪武帝以“胡美乱宫案”的名头株连三族,这要是放在元朝,根本不是事儿。
但是洪武帝千算万算,打造富强文明和谐后宫,万万没料到孝慈皇后五十一岁就走了……
后宫无主,频频震荡,尤其是郭宁妃一上来就使用“往宫外放人”这招来排除异己,让洪武帝对她的能力和品行都产生怀疑,干脆要两个平时听话乖顺,除了生孩子以外啥都不管的郭惠妃和达定妃“协助”郭宁妃理事。
三足鼎立,互相制衡,又有六局一司协助,想必后宫会比较稳当。
至于郭惠妃和达定妃两人不堪回首的过去……这么多年过去了,孩子都生了一堆,应该无事。
傍晚,洪武帝带着庞大的后宫回到紫禁城,人们发现随行人员多出一个人——胡善围。
郭宁妃故意拉着胡善围在身边,言语亲热。在门口恭迎诸位回宫的曹尚宫心里乐开了花,表面却冷着脸。
崔尚仪笑靥如花,顿首微笑。
范宫正面色如常,好像胡善围没有离开过宫廷,只是出了趟远差。她没有看错人,胡善围这种人,天生就属于宫廷。
对于胡善围而言,阔别一年,宫里除了没有皇后,其余都是还是老样子,甚至胡善围的住处都保持着原样,没有新人入住,海棠摩拳擦掌,“屋里的灰尘估摸都堆得三尺高了,不如胡司言去沈教习那里坐坐,等我打扫完毕再回来。”
胡善围挽起衣袖,“一起来吧,孝陵做惯了,怎地回宫就娇贵起来。”
可是两人到了院子门口,发现大门没锁,朱门像是重新漆过了,光亮照人。
吱呀一声,门开了,是黄惟德,头上包着一块遮烟尘的布,还系着围裙,“听江全说郭宁妃去孝陵请胡司言回宫,我就向司匙女官那里拿了钥匙,先过来整理,已经擦洗完毕,被褥换了新的,就是院子里的秋千架有些腐朽,不安全,已命小内侍们拆了抬走,预备换一副新的。”
黄惟德言语从容,和范宫正的表情几乎一个模子出来的,好像胡善围从未真的离开宫廷,只是出差。
黄惟德预感胡善围会回来,这个曾经像星星般闪耀的人,不会一直在孝陵里埋没。
就连胡善围也是这种感觉,踏入宫门的第一步开始,心底升出一股莫名的归属感,每一寸肌肤,还有脑子都苏醒过来了,她越来越兴奋,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司言的工作。
“辛苦你了。”胡善围步入大门,看着院子里秋千架的压痕,前年因成穆贵妃的葬礼规格问题,她差点被洪武帝挖了双眼,机智的提出“父母同尊”的建议后才得以全身而退,回来后她十分后怕,坐在秋千上抱着沐春的腰,不知抱了多久,直到恢复了力气。
如今孝慈皇后过世,沐春回京,作为外臣,他不能踏入后宫一步。一道道宫墙阻碍着他们,如果知道沐春说孔雀发情期那些胡话是最后一次私下见面,她那天就不会对沐春冷言冷语了。
“不要秋千了。”胡善围说道:“空出来也好,看起来开阔些。”
沐春不能进宫,修一副新秋千,势必会经常想起他,徒添遗憾罢了。
她和沐春地位太过悬殊,沐春即将册封西平侯世子,以他的地位,必定娶名门贵女为妻,她想和他在一起,只能当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