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筠,你果然都知道,看来老夫想的没错,果然是你在皇上面前告的密,你明明知道却按兵不动,难道不是想将太子殿下和承阳侯府谋反的罪名一并坐实,好让皇上收回承阳侯府的军权交给你?!”
他逼近一步,目光炯炯,喝道:“程筠!你已位极人臣,还要贪心,不但妄图置储君于死地,还想染指军权,其心可诛,天地不容!我知道我这条命已经落在你手里逃不掉了,今日就在此问你一句,你到底想干什么?是想扶持一个傀儡太子,还是……”
他深吸一口:“大逆不道,想做皇帝?!”
程筠眸中情绪翻涌,嗓音低沉:“若我是为了扶持太子上位呢?”
松羲一怔,随即黑脸喝道:“尔乱臣贼子还敢在这里信口雌黄!”
程筠冷笑几声:“是,我是乱臣贼子,你松羲倒是忠臣良将,我程筠二十五岁就成了百官之首,你们又是什么?尸位素餐的废物吗?”
松羲闭着眼,流下两行清泪与血混在一起。
“谄言惑主之徒。”
“若是明君,岂能被惑?”
松羲复睁眼看他。
程筠神情冷漠,眸底晦暗难明。
“今日承阳侯府精兵埋伏在郊庙四周,只要太子举起虎符,即能一呼百应,杀至宫中,逼杨晟退位让贤。昨夜我进宫,的确告诉了杨晟太子与承阳侯府勾结一事,那是为了逼他下定决心,皇上给我暗旨让我在紧要关头诛杀太子……”
说到此处,松羲瞪圆了眼。
“……我给锦衣卫的指令却是,保护太子。”程筠缓缓抬眸,眼中情绪翻涌,似风暴聚集,“若太子令兵杀我,我绝不逃,以我人头祭旗,助北朝百姓迎来新君。”
松羲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不禁后退半步,抹了抹脸上的血,盯着面前这个年轻人看。
“……你说什么?你怎么可能是如此想的?”
程筠只是望着他,目光坚定。
松羲不知为何,竟从他此时的双眼中窥探不到一点私欲,他为自己的发现震惊更甚。
不禁疾呼:“……若太子来日登基,又与今日有何不同?名正言顺之下,还不用背上弑君弑父的骂名,千百年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愚蠢!”程筠毫不留情地喝道,“名正言顺继位意味着要继承旧朝一切,现状又能有何改变?北朝要的只是一位仁君吗?要的是彻底推翻旧制,清洗官场,让北朝改天换地的君主!若太子正常继位,朝廷不变,律法不变,宗亲不变,百官不变,不过是清流的一次胜利罢了,心怀鬼胎,党派林立,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程筠眸中冰冷:“你以为推翻我程筠一人就能拯救北朝吗?松大人,睁眼看看吧,北朝处处饿殍遍野,是我一人造成的,还是制度,是弊政?”
松羲瞳孔震颤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程筠仰头望着碧蓝晴朗的天空,目光疲惫不已。
“谁不想做贤臣?但自古以来,有明君才有贤臣。”
“你——”松羲胸口发闷,不知该说什么,一时竟佛瞬间苍老了更多。
程筠垂眸望着松羲,眼底覆了一层挥之不去的悲怆。
“原本太子今日有机会成就大业的,因你的阻拦,北朝从今日开始,才是真正走到了末路。”
说完,程筠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再没回头。
松羲仿佛失去了所有气力,瘫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等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时。
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不禁悲声大哭:“苍天!到底何为奸,何为忠啊……我一生为国,难道错了吗?”
程筠的步子微顿,望向站在院门前的苏弦锦。
“什么时候来的?”他低声问,整个人疲惫不堪,疲倦从骨子里透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