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枫眯起眼,看着她笑意莹然的脸,黝黑的眸中有着零星闪烁的火花。“诡辩!”他嗤然一笑,挑出了关键之处继续发问,颇有点咄咄逼人之势:“你当日不是说,你生不入后宫,死不为后妃么?”
这一追问无疑算是戳到了蓦嫣一直以来藏藏掖掖的痛处。
“我到现在也还是这么说。”她眨眨眼,睫毛轻轻地刷过眼睑,脸上的笑意准单,并着一抹无可奈何的苦涩:“他说会给我最稳妥的安排,我猜不到那是什么安排。”
她自然是怕的。倘若有一天,萧胤告诉她,他那所谓的稳妥安排就是让她入后宫,她该要如何拒绝?
哪怕他告诉她,他是要让她做皇后,那又如何?
她仍旧需要和很多女人一起分享他。
一开始她就知道,她与他的感情,不是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的!
在看不清未来的情况下,她承认自己爱得很迷惘。
“他不可能为了你放弃他拥有的一切。”向晚枫深邃如星的眼眸在黑暗中更显得犀利如剑,看着她透出淡淡哀愁的眉眼,突然觉得她对萧胤的感情似乎是很没有安全感,身为男人,他自然知道男人的心思,萧胤对她固然是看重的,可是,恐怕未必也像她那般深情。
“我也知道,男人和女人看重的东西,是不同的。”走到了卫王府的大门口,一个人都没有,蓦嫣也不打算叫人开门,只是顺势坐在台阶上,眼睛迷惘地望着月色消隐的天空:“男人想的是怎么征服天下,女人想的是怎么征服男人。不过,我没有想过要征服他,我只是觉得,现在能够做的事,就抓住机会,好好地去做,不要遗憾,这样,就算以后失去了,到底也算是曾经拥有,给自己留了点回忆。”
她一直记得萧胤抱着她离开商州的时候,她曾对他说的那一句,她说,她想要留一点纪念,希望他稍稍配合一下。
她不确定他是否还记得这几句话。可是,她一直是做好了思想准备的。当不能拥有的时候,至少给自己一点回忆,所以,她爱得那么用力,那么不留余地,只因,她不知这段感情什么时候会戛然而止。
“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想着要征服天下的。”向晚枫略略愣了一下,尔后便走到她的身旁坐下,黑眸若有所思地深深凝着她,目不转睛,原本镇定的声音带着些微低哑,却听不出是何种情绪:“如果我能治好萧胤身上的毒,你要怎么报答我?”
“你治他,为什么要我报答?”初听到他说能医治好萧胤身上的毒,蓦嫣自是喜上心头的,可是,他后半句话却让她不得不奇怪地眯起眼:“他什么都有,能给你的东西,远比我多吧?”
她有什么?
她能给得起什么?
向晚枫没料到她会这么反问,神情僵了一僵,下颌登时咬得有些紧,似乎是有点不悦:“我不屑他的报答。”他答得很傲气,可是心里却很没有底气,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明白,他要的这东西,若是向萧胤索要,萧胤不一定肯给。
否则,早在墨兰坞时,他便已经得到了。
只不过,不同的是,那时,他是为了叶楚甚,可现在,他是为了自己。
蓦嫣扭过头来,迟疑地看着他,半晌,她咕哝了一句:“你的逻辑还真是够奇怪……”尔后,她摊摊手,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要不,我为奴为婢到墨兰坞来伺候你吧。”
“你为了他,真的宁肯为奴为婢?”向晚枫的眼眸中升起了不悦的火焰,脸色凝了起来,眼里闪烁着冰冷寒光,微微一睨,那目光便倏地化作一支锋利的箭,令人不寒而栗。
“哎,这要求可是你说的。”从他的脸色,蓦嫣便知道他又生气了,顿时觉得无比头疼。这个疯疯,老是喜怒无常阴阳怪气的,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真是难伺候!再加上,他今晚的举动甚是怪异,只怕抽风抽得厉害!“那你要怎样?”
“换一个,如何?”他面无表情地瞪着她,在她期待地睁大眼等着他明示那换来的时候,他却突然又扬起了一丝笑容,衬得他那精致的面容如同皎月一般迷人:“来我墨兰坞做当家主母,好么?”
他的询问结束在那微微前倾的吻里!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询问,分明是一种势在必得的宣告!
这个吻,并不深入,只是如蝶翼一般,轻轻擦过她的嘴唇。可是,当蓦嫣目瞪口呆地看着向晚枫之时,却见他优雅地起身,径自说了一句:“萧胤,每次她有事,你都不在场,也不知你究竟是无心而成还是有意为之。”
接着,蓦嫣看到,映着门前灯笼的微光,不远处显出了一个人影。
如月下孤松一般挺拔的身姿,与夜色溶为一体的青衣,只有手中的长剑反射出了一闪而逝的光亮。
她打了个冷颤,反射性地立马从台阶上弹了起来,立马就奔了过去。“狸猫,你回来了?!”像是一种欲盖弥彰的明知故问,她脑子一片空白,也记不清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也想不出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
她不知道萧胤听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所以,她只能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