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有父亲但是和没有一样,在这个偏僻愚昧的海边小镇,家里没有成年男人就是被欺负的对象。
海子和妈妈都是。
海子从小挨打,挨小镇上的混混打,挨坏同学的打,但是比起自己挨打,他更不能忍受的是自己妈妈被镇上的男人调戏。
海子妈妈叫王秀兰,是镇上纺织厂的女工,长相清秀,性格柔弱,又没有男人,镇长,厂长,厂主任甚至卖猪肉的每次看到王秀兰都会对她动手动脚,男人们叫她寡妇□□,女人们也叫她寡妇□□,小孩们也叫她寡妇□□。
王秀兰听见别人那么叫她会哭,海子听见别人那么叫他妈会冲出去打架,人家人多他人少,没几次是打过的,反而被别人摁在地上打,王秀兰看见儿子满身的伤又是哭。
王秀兰在纺织厂的工资也不高,只能勉强让她们娘俩饱腹。镇上的渔民张大勇对王秀兰和海子很照顾,帮忙换煤气帮忙换灯泡,有人打海子的时候他吓跑了那些人。
镇上就有了些风言风语,对海子说张大勇是王秀兰的奸夫。海子对张大勇又爱又恨,他感激张大勇对他和他妈的好,可是又因为张大勇对他和他妈的好,让他和他妈在小镇上更受羞辱。
有一天半夜,海子去海边撒尿,隔着船上发黄破烂的窗纸,他看见自己的妈妈在和张大勇做爱。
海子出离愤怒,捡了一块大石头扔进窗户里。床上赤条条滚在一起的人立刻分开,张大勇提着裤子出来,海子冲过去,和张大勇互殴。
可后来张大勇还是和他妈住一块了,张大勇搬来他们家,成了海子的新父亲。
海子不同意,又要打张大勇。王秀兰连忙拉架,对海子说:“你爸死在海上了,回不来了,咱俩都别等了。”
海子骂王秀兰是□□是贱货,从自己家跑到海边,偷偷上了一条停在岸上的渔船,打算跟着这条船去海上找自己的父亲。
海子在这条船上睡了一夜,谁知凌晨的时候海面上来了一场暴风雨,海子在船上随着狂怒的海浪颠簸,差点就被淹死了。
张大勇跳下海面救了他,可自己却死在了这片海上。
张大勇死后,海子和秀兰一起看着家门口的那片海,王秀兰告诉海子在海子十二岁生日的时候他就和张大勇好了。
“你十二岁生日那天不是吃了个螃蟹吗?就是那天晚上我和他好了。”
海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面前平静,一望无际的海面。
祁玉山在电话里对景炀道:“我当时看了你在《结婚日记》里的表演,觉得你面对你剧中父亲的时候,给我一种海子面对张大勇的感觉。”
景炀道:“其实我从小到大都没爸,我妈把我拉扯大的,我自己都不知道面对我爸我应该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你们为啥都喜欢找我演儿子?”
祁玉山道:“可能就是你没有父亲,所以对父亲的那种期待,和你不知道怎么面对父亲的迷茫打动人吧。因为在我们的文化中,父亲通常是一个沉默,不会轻易流露感情的形象,和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两个人从来不沟通,偶尔问候两句还觉得尴尬。在父权文化中,“寻父”和“恋母”是很常见的艺术主题,他们都是建立在“无父”叙事背景之下。咱们中国人不是老说男主外,女主内吗?男人在外赚钱,女人在家带孩子,在很多人的成长阶段,他的父亲是缺席的,父亲是一种精神意象,儿子对父亲是顺从又反抗的。海子是一个很孤独的人,你要想演,这两天别再玩手机了,感受一下什么叫孤独,最好去海边感受。”
景炀暂时还是孤独不了,他和祁玉山聊完,看看时间,自己熬得排骨汤差不多了,于是盛了一碗,带上鸭舌帽给段恒送过去。
华策总部有个不为人知的后门,非三年工龄以上的老员工不知道。景炀不是三年工龄以上的老员工,但是因为他是总裁家属,所以他也知道。景炀轻车熟路地从后门进去,然后在员工电梯前等电梯。
电梯上有几个员工认出他了,眼观鼻鼻观心地装看不见,只敢偷偷撇一两眼过来。景炀看得好笑,忍不住道:“段恒把你们怎么了?看把你们吓得?”
有一个胆子大点的小姑娘道:“你真是景炀啊?你怎么天天来给我们老板送饭啊?你和我们老板……”
景炀心情很好地逗小姑娘:“这会儿不怕段恒了?”
小姑娘立刻把嘴闭上,心想得,两口子都不是好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到了段恒办公室后,段恒还在低头弄报表,身边围着两三个员工。景炀也不打扰他们,随意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等报表弄完,段恒对员工道:“好,你们先去吃饭吧。”
员工们便从办公室里出去,看见景炀时客气地点了点头。
段恒走过来时景炀已经摆好了饭,饭菜下面垫着一本杂志,杂志上是景炀的侧脸,看起来有点诡异。
“你就不能换个别的杂志垫吗?”
景炀小声嘟囔道:“垫啥不是垫?让你吃饭又不是让你吃杂志?”
段恒指着侧脸道:“他看着你你不难受?”
景炀把口蘑肉片碗移到杂志景炀的眼睛,“行了,他不看你了,不难受了吧?”
“我刚才在电梯碰到一个小姑娘,看了我好几眼,还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你们公司员工眼力不行啊,我天天给你送饭,什么关系她都看不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