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瑜端坐在雕花梨木椅上,脸庞笼罩在袅袅的檀香薄雾之后。
书房四角,龙形烛台上的蜡烛燃烧正旺,投射出跳跃的火光。
顾怀瑜今天上了一天的朝,被满朝腐儒气的心中郁结。
双眼如同被寒霜覆盖的秋水,冷冽而深邃。他手中的昆仑玉扇敲击着桌面,一声声清脆的响声在静谧的书房中回荡,山青在一旁念书的声音都放慢了不少。
顾怀瑜拿过今日暗卫递呈的折子,冷冽的狭长凤眸终于带了两分柔和,“本王一直以为她在沈府住得被磨圆了性子,如今看来兴许还在。”
山青接过王爷递过来的,一目十行地看完,“王妃伶牙俐齿,绵里藏针。我还以为她会叫人欺负了去。”
顾怀瑜摇摇头,“她自小就不是个受了欺负能忍的性子。”
凉州王府的秋日某天天气凉爽,他在书房认真写着策论,粉团子在书房呆得无聊,见他不注意,就偷偷抱着蹴鞠跑出去玩。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阖府上下都找不到人,甚至差点让丫鬟跑去报官。
府里人正急的团团转的时候,浑身脏兮兮的粉团子抱着有些破烂的蹴鞠一进府门就嚎啕大哭。
她头上梳的双髻散乱得像鸡窝,软绵的小脸都有好几个黑手印,香芋色绣着凤凰花的小裙裳印满了小脚印,脏得看不出来原来的样子。
她哭得厉害,差点背过气去。
谁抱在怀里都哭得直打摆子,还是最后他被嬷嬷扶着将她抱在怀里,温声细语的说了好一会儿,才堪堪将人哄住。
等粉团子不哭了,顾怀瑜一问才知道,她跑出去跟人玩蹴鞠,结果小孩子们笑话她的哥哥是个小瞎子。
还说哥哥是个瞎子,妹妹也不是个聪明的。
龙生龙,凤生凤,凉州王府生了一对瞎龙蠢凤。
小孩子们编了童谣围着粉团子蹦蹦跳跳。
被惯养的娇蛮的掌上明珠哪里听得这些话?
当即扔了蹴鞠打了起来,可她生得小,母亲生她的时候还不足月,又哪里能双拳难敌四手?
她哭得抽噎,小脑袋一下一下的点着,“哥哥,他们都说你看不见了。”当时顾怀瑜心中一坠,抱紧了怀中的人。
他还没想好怎么安慰怀里的人,怀里的粉团子将小拳头砸到他的肩膀上,“他们都胡说!哥哥眼睛肯定能好的!我和他们打了一架!我打赢他们了!”
“他们都胡说!哥哥肯定能看见的!哥哥才不是瞎子!”怀里的粉团子不依不挠的嚷着。
顾怀瑜顾不不上生气,双手摸索着粉团子皱巴巴的裙裳,小额头上好像也鼓起了一个大包,细软的发丝乱糟糟的散在肩背上。
压在心中的抑郁发涩,这个一点的粉团子到底是怎么打赢的?
两只软绵绵的小手捧着他的脸,声音又委屈又像打了胜仗的猫:“他们谁都不许说哥哥看不见!”
“我哥哥肯定能看见!”
随即也不怕顾怀瑜觉得她脏,小脑袋蹭着顾怀瑜的颈窝,“哥哥他们打得我好疼呀,一会儿要是他们双亲来了,你给我撑腰好不好?”
顾怀瑜又怎么可能不给怀里的粉团子撑腰?
他恨不得将这小团子惯得再娇蛮跋扈一些,这样,这个小团子只能在他怀里,谁也夺不走。
眼疾时时不定时地复发,让顾怀瑜的心里日复一日变得阴鸷,他站在黑暗里,不相信光会在此停留。
可粉团子是自愿走向他的,他绝不放手。
所以他将这颗明珠困在府里,像小时候一样,潜移默化地娇惯着她。
这只能是他的明珠。
“王爷。”山青拱手问道,“要不要我去提点一下?”
顾怀瑜摆摆手,“不用。”
他的明珠还没有彻底地依赖他,怎么可以?
他从不是光明磊落的君子,也无所谓手段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