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内微微荡一荡,又刹住。此情此景,若稍有绮念,似有对不住屋内逝去长辈之嫌。
终于,他可以把心情平静,去除绮念,静如碧波。只是碧波深处,深如黑夜,他自己也探询不到。
江湖就睡在隔壁的房内,睡过今夜,她的病逝应该会有些好转,明日她还要准时去挂点滴,明早他得提醒她一下。
他翻个身,放稳自己的身体,告诉自己,把这一觉睡好,不要再胡思乱想。
七
江湖第二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床,这是她的家,她恍惚以为父亲仍在,穿着睡衣,蓬着头发,睡眼惺忪,还眯着右眼就走出房门。
徐斯坦然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在看早报。
江湖把哈欠打了一半,蓦然见他好整以暇,才想起昨夜一切,不期然扭捏起来,收手回来顺了顺头发。
此时的江湖,难免是带些初醒的邋遢的,睡衣不整齐,头发也很乱,眼睛仍旧肿着。
徐斯当做什么都没看见,道了一声“早安”,然后收起了早报,先说:“灶台上有白粥,桌上有配菜。”然后又问,“今天还要上班?”
江湖知道自己一副病鬼样子,实在不宜见人,可是却一早就要面对他。但也没有办法回避,她只好讪讪说:“不去了,我在家里和他们MSN连线交流。”
年轻的女孩,总能倒下又爬起来,继续生气勃勃,很快就会恢复。徐斯微笑。
他走到她的面前,点一点她的额头:“有松有驰,这样很好。”
江湖用手捂着额头。
徐斯惋惜摇头:“就是可惜眼睛肿得像小馒头。”他在她想要踢他之前,拥抱住她,“省省你的力气,好好养病,接下来的手绘比赛和日本的鞋博会,我想看到你的成果。”
江湖停住不动了,任由他来拥抱。
她不想承认,昨晚他的拥抱就如同父亲的拥抱,她恍惚过一二刻,思念如浪潮般汹涌,无法抵抗,于是想要占有更多以便怀念更多。
江湖的心软弱下来。
怎么会是徐斯?怎么竟然会是他?
他这样志在必得的追求姿态,并不能让她舒服。可是他的拥抱温暖,又让她太想栖息。
江湖闭上了眼睛。
也许是她寂寞了太久,才会这样的软弱。
她没有再挣脱徐斯的拥抱,这场暧昧的游戏,也许就此要捅破窗户纸。那之后是与徐斯谈一场顺其自然的恋爱?她不知道这场恋爱算不算顺其自然,因为它有一个不堪的冲动的开始,不安的过于互相揣测的过程,还有一个不明的甚至可能会潜藏危险的结果。
父亲在母亲逝去之后,没有再续弦,但是不代表父亲身边就不会有调剂生活的女性出现。
之于父亲,之于徐斯,也许一段感情仅仅是生活中的一项娱乐,松弛紧张的精神罢了。
原来这个男人连这个方面都是同父亲相像的。
怎么竟然就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出现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陪在她的身边?
也罢也罢,江湖把手轻轻环在徐斯的腰上,闭上眼睛。闭目塞听,且先静静享受这一刻的宁馨。
也许这便算一个开始,一路走来不可能预想的到的开始,而江湖并没有拒绝这样的开始。
徐斯叫了出租车把她送去医院,才回去公司办公,临走时又叮嘱:“把午饭送到医院还是送到你家?”
江湖的心上不期然就会起一些感动,想,这徐斯还是体贴的,只要他愿意对别人好,会做的比谁都周到。她答:“送到我家吧。”抬腕看一眼手表,“大约四个小时以后。”
江湖也真真不愧是江湖,一旦下好了决心,就会慨然赴之,绝不扭捏,也不再做作。
他想俯身亲吻她,但是江湖把头一扭。
她脸红了。
徐斯笑,就随她心意,不再过分亲昵。他送她进了注射室,道个别便即离开。
江湖望一眼徐斯的背影,忽有一种难为情由心内升起,细细一想,是既难受又好受,让她有点无所适从。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既想快快摆脱,又想分辨,却又害怕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