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有隐约的风声,李柚的声音再度再耳边响起:“无论有没有私相传递,如今朕只问你,芙蓉花和这诗作何解释?你别妄想能瞒得过朕。”
一字一句,仿若春雷在耳边炸开,南宫雪的心一路沉了下去。芙蓉花,芙蓉城最有名的白芙蓉,那是云随爱的花,云随说过,纯白的芙蓉花最是洁净不过。那首诗,难道竟要告诉皇上,那首诗的字字相思,是写给他最宠幸的臣子?南宫雪张着嘴,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他如此英明,自己如何能欺骗他?正如他所言,自己必定瞒不过他!或许,他自始自终都相信自己绝不会私相传递,只是,他从看到那首诗的时候,便在猜测,这样的相思,是写给谁的……
静,静得每个人的心仿佛没有着落一般慌乱着。奴才们被李柚身上透出的压迫感逼的直欲跪倒。
李柚静静看着南宫雪空洞的眼神,一字一句的念道:“天涯旧恨,独自凄凉人不问,欲见回肠,断尽金炉小篆香,黛娥长敛,任是春风吹不展,困倚危楼,过尽飞鸿字字愁。你,给朕说说?”
第一二四章 有心解语意 无意入困局
……
李柚冷冷逼视着南宫雪,只等着她的回答,却突然闻到一阵幽幽香气,借着薄雨的清新透来,无比熟悉。
李柚心神一阵恍惚,还未及转过脸去看个究竟,便听耳边响起一个清泠而平淡的声音,“‘天涯旧恨,独自凄凉人不问’说的是南宫妹妹独自一人身处后宫,许久未得圣上宠幸,也未能见家人一面,心中无限凄凉,才有感而发。‘欲见回肠’自然是南宫妹妹期盼皇上再次眷顾,‘断尽金炉小篆香’可见妹妹对皇上的等待和企盼。然而,即使断尽金炉,圣上忙于国务,又有诸多红粉佳人,依然不曾临幸。妹妹自然会自‘黛蛾长敛,任是春风吹不展’,既是伤春,又是伤神。南宫妹妹盼能得圣上眷顾而不可得,又为自己没能为圣上繁衍子嗣而无比自责,自然有了‘困倚危楼,过尽飞鸿字字愁’的哀思。”
李柚蓦然回首,见莫非穿着碧色缎织绣白芙蓉暗花夹衣,头上珠翠俱无,只簪着一枝精巧的碧玉扁方,将乌沉沉一头秀发绾起。如此素雅装束,笑意盈盈,款款而入,夜色细雨中更衬得一张脸庞直如白玉一般,并无半分血色,却是楚楚动人。李柚似乎震了一下,脚步迎了半步上去,却又瞬时顿住,恢复了寻常神色,静静道:“你怎么来了?”
莫非敛眉行礼,恭恭敬敬道:“皇上吉祥!臣妾莽撞,请皇上恕罪!”
李柚点一点头,唤了“平身”,才平静道:“身子可大好了?”
莫非目光静静凝视着李柚,微微一笑道:“谢皇上,臣妾无碍。”
李欣玉见是莫非。早惊得呆了,直到身旁的宫女拉了拉她的衣袖,才回过神来。又见李柚对她异常关心,顿时怒道:“诗是雅充媛写的,你怎么知道什么意思?分明是曲解!皇上您别听她的!”
莫非淡淡瞥了李欣玉一眼。款步走到她面上,李欣玉不自觉的退了两步。但见莫非竟是周全的行了礼,道:“见过玉妃娘娘!”
李欣玉微微讶异,见李柚和众人都瞧着自己,忙道:“免礼。”
莫非这才转身,向李柚道:“皇上有所不知,雅充媛写这首诗时,便是在臣妾的画室。那日臣妾无端念起家来。在画一幅白芙蓉图,正好雅充媛来访,见花色纯净秀美,便缠着臣妾给她也画一幅。臣妾问起用途,只说是绣在锦帕上的。臣妾也未曾多想,便给画了花样子,遂又随口说了一句‘这白芙蓉太过单调,只怕要配上一首诗才显得饱满。’妹妹也是极有才的,随手便写下了这首诗,臣妾只说太过哀婉。绣在锦帕上不喜庆,妹妹便向臣妾诉了这番心思。”
莫非说完,盈盈叩拜,以极为平静的语调低声道:“皇上明鉴。这番心思,叫南宫妹妹如何启齿。即便是臣妾此番斗胆说了,只怕叫有心人听了去,也要参妹妹一个‘妒忌心重’的大不是。臣妾却想为妹妹分辨一二,妹妹一片真心,一片相思,确确实实没有心生妒忌愤恨,还望皇上体恤!”
李柚久久没有说话,唇角却是扬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良久才道:“原来如此……”
莫非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却是不动声色的望着南宫雪道:“南宫妹妹受苦了!”
自莫非入门起,南宫雪的心思便百转千回,纷纷乱乱,一时未能回过神来,直到莫非这声轻唤入耳,才蓦然惊过神来,只觉背上起了一层冷汗,木然跪下叩头:“臣妾枉顾圣恩,请皇上降罪!”
这几个字说得甚为哀婉,李柚不由心生不忍,将她扶了起来,望着她目光中深沉的痛楚,只道是为了自己伤心,柔声安慰道:“是朕冷落了你,才叫你受了这份委屈。”
莫非望见南宫雪目光中的哀伤,自己心底也泛起一阵钝痛,心中一惊,连忙压下思绪,提醒道:“南宫妹妹对皇上一片痴心,实在难得……”南宫雪闻言一抖,连忙垂下双眸,任由泪珠滑落在青石地砖上,一滴一滴。
李欣玉本就心中不豫,此时见莫非三言两语间竟然解了南宫雪的围,更是气恼,碍于皇帝在跟前,却寻不着机会发火,正自憋得难受,身旁的宫女突然付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李欣玉顿时眯起眼睛笑了起来,缓缓起身,高声道:“敢问皇上,若有人违抗圣旨,该当何罪?”眼光却是森寒的望向莫非,心中更是得意:逮不住小鱼却被本宫抓住你这只大鱼,看你还如何狡辩。
李柚哪里不知道李欣玉的意思,望了一眼李欣玉,又望了一眼莫非,面色顿时沉了下去。
南宫雪心下惊惧,生怕因自己的事连累了莫非,待要求情,却实不知该如何启齿,莫非私出宫门,确实是抗旨的大罪。不由得心下踌躇不堪。
莫非心中一震,目光却是无波无浪的沉静,根本不理会李欣玉的话,盈盈朝李柚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轻声道:“敢问皇上,曾在明仙宫对臣妾说过的话,可还作数?”
李柚愣了一愣,恍然醒悟,嘴角浮起一抹浅笑,淡淡道:“朕金口玉言,何时说过的话还能不算数的?”
莫非抬起头,没有去看李欣玉脸上的惊疑,只规规矩矩又叩首道:“臣妾多谢圣上隆恩。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众人脸上的惊疑不解,李柚忍不住要笑出声来,挥一挥手,万金连忙上前听旨,李柚道:“传朕旨意,即日起解除慕容昭容禁足令,可在六宫自由行走。”万金连忙领命,回禀道:“皇上,此刻天色已晚,奴才明儿个一早便去传旨。”
李柚点了点头,遂亲自扶起莫非,握着她的手,笑道:“朕答应过你,你康复之日,便是禁足令解除之时,朕必是一言九鼎的!”
莫非苍白的面上燃起一抹红晕,羞怯道:“谢皇上!”
李柚将她的手又握得紧了几分,看了南宫雪一眼,笑道:“如此晚了,难为你们姐妹情深,如今真相大白,都早些回去歇息吧!”
李欣玉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大的两宗罪,便被莫非这样好运的盖了过去。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的,轻轻的咬一咬牙,过了半晌,终于没有说话。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