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您有什么事?”
“你是郎中减敬吧?”
“是……是。”
“甲斐的奸细,野中五郎重政奉少主之命,前来取你性命。”
减敬吓出了一身冷汗,随后拔腿如燕子般向原路跑去。
“站住,你这个懦夫。”重政立刻追了上去。
野中五郎重政并不知减敬是熟知冈崎所有秘密的奸细。他更不可能想到,家康欣赏的大贺弥四郎竟是减敬的同谋。
“站住!减敬,哪里跑?”重政越追越近,减敬大声喊叫:“请放过我……拜托了!拜托……救命呀!”减敬故意挥舞着双手,像个疯子似的大喊大叫,“救命啊……野中杀人啦。”
既然已被信康识破,即使被杀了,也要在路人心中留下一点疑惑。
“浑蛋,哼!”看到减敬如此胡闹,重政几乎要放弃了。杀了这个郎中,又有什么用?这厮大概再也不敢在冈崎城出现了,只要告诉信康已经杀了他,不就可以了?正想到此处,减敬突然向右拐去,消失在路旁的松树林里。再向前跑,就进城了。
“救……救……救命!”减敬不知重政还会不会追上来,又发出了哀鸣。
重政一听到那声音,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怒气,“浑蛋!”重政将手中的刀掷向他。
“啊!”刀正好砍中减敬腿部,留下了三四处伤,他摇摇晃晃跑了几步,和刀一起向前栽去。
不知何时,月亮出来了。前面的山坡露出了红土,左侧的丘陵上仿佛有一丛野玫瑰,闪着白光。
“唉!”减敬倒下去,不禁咬牙切齿,暗恨自己不中用。究竟是三河武士的本领厉害,还是甲斐武士的心机厉害,早已一目了然。
重政慢慢走了上来。他在离减敬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捡起地上的刀。“减敬!”
“是……是……是。”减敬望着月亮,故意全身颤抖。他不可能用武力战胜重政。他发誓至死也要掩饰真实身份和目的,这是一场激烈的意志的斗争。减敬希望自己的意志能够战胜重政的武力。“大人!野中大人,你且……饶……饶命,啊,血!”仔细看去,减敬膝盖周围的土地已经被鲜血染黑了一大片。
“小人……小人减敬,是小人治好了筑山夫人的病……不想冈崎恩将仇报……这么残忍……这么残忍的报复……野中大人……”
野中重政默默地站在减敬身边,半晌无语。他的心中既有怜悯,又有憎恨,是放他一条生路,还是杀了他……就算不杀他,身负多处刀伤的减敬还能逃脱吗?信康说减敬是甲斐的奸细,但野中重政却看不出。但如就此放了减敬,让他在附近农家养伤,重政就是在欺骗少主。“减敬……”
“是……是。请饶……饶命,野中大人。”
“我没说要饶你。你为何会惹得少主如此生气?”
“那……那真是没办法。小人收养的那个女子菖蒲,说成是我自己的女儿,少主认为我欺骗了他……”
“是甲斐人吗?”
“不,小人祖父是从大明过来的,小人……我出生在堺市。只不过在甲斐住过……甲斐的人对我很是冷淡残酷。所以,小人准备将菖蒲带回堺市,不想在冈崎停留,才酿成了今日的不幸。”
说完,减敬在月光下呜呜哭泣起来。他几乎绝望了。大腿失血过多,他不时有晕眩之感。
野中五郎重政在信康身边是仅次于平岩七之助亲吉的人。减敬垂死的样子被他看在眼里。为了减轻减敬的痛苦,重政也许会举起手中的刀。减敬觉得这是自己人生中最后的搏斗。
“哦,原来是在前往堺市的途中,停留于冈崎……”
“后来,筑山夫人患病,吩咐我为她治疗,没想到会酿成今天的结局。女儿被夺走……我自己也……野中大人,你如果可怜小人,就饶了小人……小人已经没有力气了。”
野中重政还是默默地站着:“减敬,你不是郎中吗?”
“小人是郎中。”
“既然是郎中,就知道你还有救没救了。还是闭眼等死吧。”
“不!不!那……大人,大人!”
“不要动。你一动,只能徒增痛苦。”重政一边说,一边提起刀。
“啊……啊……杀人了!”减敬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土丘上爬着。不可思议的是,现在支撑着他的不是为主子胜赖献身的意识,而是不愿输给眼前这个人的好胜心。
看到减敬痛苦的样子,重政想赶紧取他的性命,“减敬,不要动。我不会让你再痛苦。”
“杀人了,啊……无情的畜生!救命!”
“不要动。如果我砍偏了,痛苦的只能是你,懂吗?”
“啊……畜生!不……野中大人,我有东西交给你。这是我减敬拼着性命赚得的……”减敬颤抖着将手伸进口袋,掏出钱袋来。钱币叮当散落在地上。
“这……这个给你……只能给你这些,野中大人!饶命。这样……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