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这沈游方,确凿是个人精。齐昱好笑地合上了匣子,心想左右现在有空闲,不如拿去给温彦之看看新鲜,估计能压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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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待齐昱走到温彦之住的小院里时,听见里面传来人声笑语,好似是龚致远来同温彦之讲话了。
&esp;&esp;齐昱止了脚步要敲门,却正听龚致远老母鸡似的地问:“哎哎,温兄,你同刘侍郎,你们,是不是……那个,那个啊?昨日,刘侍郎将你那样那样抱回来,外衣也给你搭着裹着,真和《浪仙传奇》里吴驰国王子迎娶公主时候的描叙,一样样的,就差漫天飞花了。”
&esp;&esp;——“那个那个”是甚么鬼东西?齐昱忍着笑,只觉龚致远说话逗趣,却也直白,心想那呆子应当是要含糊一阵,不会当即就认的。
&esp;&esp;果然听当中传来温彦之呛住水的咳嗽声,“什么那个?龚兄你——”
&esp;&esp;“温兄,你还装?昨日那阵仗,便是瞎子都能看出来,后院里都传遍了。”龚致远嘿嘿一笑打断了温彦之,压低声音问:“你们,是何时开始……暗生情愫的?啊?”
&esp;&esp;却听温彦之支吾了两声,左右像是躲不过,便只好僵硬地答:“或许……是,在宫中。”
&esp;&esp;龚致远却惊道:“宫中?咱们出巡前?那不是刘侍郎,才进京上任的时候吗?——哦,你们是一见钟情啊!难不成,打刘侍郎【下官求见】
&esp;&esp;露月逢霜,见了初冬,连着两日阴云。
&esp;&esp;温彦之头疼稍济,想着已两日未见齐昱,便早起收拾了一番,抱着花笺要去书房录史。行在廊中他颇觉手冷,便扎回小院,换了个稍厚的乌青色外袍,穿上了,又觉颜色和里裳不合眼,遂在箱子里翻了另一件荀兰色的换过,临镜整了整,才觉妥当。
&esp;&esp;他行到书房,正碰见李庚年从里面出来,见了他也没笑脸,只抬手招呼了声“温员外”,便又匆匆往暗室方向去了。自从日前吕二死讯传来,整个宅子都静下来似的,温彦之头前去花厅用膳时,所见也只龚致远一人,再无兵部亲随等。
&esp;&esp;他瞧着李庚年背影,淡眉微蹙,抬手敲了敲书房的门:“刘侍郎,下官求见。”
&esp;&esp;过了好一阵,里面人才沉声道:“进来。”
&esp;&esp;温彦之推门进去行了礼,见齐昱只是埋头御批,便径自抱着花笺坐在了圆桌旁。
&esp;&esp;这一坐,竟是一个时辰,他将近日诸事一一记完,齐昱都没开口说一句话。他自然不可能出声打扰,但又没事做,只好搓了搓手,挺直背脊正襟坐着。间或没忍住,扭头去偷看齐昱,齐昱却好似有看不完的折子,头都不抬一下。
&esp;&esp;温彦之目光落在他手上,就这么看了他半个时辰,却见齐昱手里折子不换,甚至翻都没翻一页,好一会儿,写下几个字。
&esp;&esp;温彦之:“……?”
&esp;&esp;这情状居然一直僵持到下人来请吃午膳的时候。
&esp;&esp;齐昱搁下手里的折子,叹了口气:“那便进膳罢。”说罢站起身,当先走出去。
&esp;&esp;温彦之一愣,连忙收拾桌上的花笺软碳装进布包里,匆匆跟在他身后。
&esp;&esp;前面齐昱却突然止了脚步,温彦之差点撞在他身上。
&esp;&esp;“温舍人回去罢,”齐昱微微侧过身来,却没看温彦之,“膳房每日专门备膳送你房中,你身体不适,下午便也回去休息,不必再来。”
&esp;&esp;说罢,不等温彦之答话,他已带着下人转过回廊往前厅去了。
&esp;&esp;温彦之站在廊下冷风里,愣愣望着齐昱的背影,眨了眨眼睛。
&esp;&esp;——温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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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黄昏时,厨房的婆子再次到温彦之院里收盘子时,见桌上的东西又是没怎么动过,不禁多了句嘴:“大人,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esp;&esp;温彦之坐在桌边,像是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一桌子菜,怔怔道:“并未。本官没什么胃口罢了。”
&esp;&esp;那婆子一边收拾桌上,一边殷勤道:“主子吩咐了,定要好生照顾大人膳食,若是有不合心处,大人只管吩咐就是。”
&esp;&esp;温彦之应了,便看着她收拾了一干物件端出去,又听见外面又传来龚致远的声音,问那婆子:“温员外又没吃饭?”那婆子答了,龚致远就匆匆走进来:“温兄,中午我就瞧见你没怎么动筷子,这是怎的?身体不舒服?头又疼了?”
&esp;&esp;温彦之站起身:“龚兄,无妨的,或然是我每日睡卧太久,吃不动那许多。”
&esp;&esp;龚致远想想,这也有道理,于是问:“要不我陪温兄出去转转?来此处多日,也没出去看看,还不知胥州是哪般模样,此处百戏是有名的,若我们出去能撞上,看上一出也不错。”
&esp;&esp;温彦之默了会儿,道:“也好。”
&esp;&esp;龚致远观其神色,像是有心事,转念想自己每日都来温彦之这里看望,却一次不见刘侍郎,不定是二人闹了不痛快。可这类事情,温彦之不言,他也不好就地提起,只想待会儿出门转转,能有时机同温彦之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