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沈南冲愣怔了一下,想起这几日的急行军,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无奈道:“我不让阿月跟过来,可她得知你生了病,竟女扮男装混在队伍里一路行军跟到河东。阿月自小被我娇养,哪走过那么多的路?”
&esp;&esp;“是这样……”这是不是说明沈月溪心中亦有他?裴衍洲脸色温和了一瞬,在左无问与沈南冲再看向他时,都没能藏起眼中的柔情。
&esp;&esp;只是很快,他又恢复成了冷面郎君的模样,有条不紊地开始布局,他已将圈套做好,只等着鱼儿上钩。
&esp;&esp;裴衍洲生病的消息传出后,起先各方军阀皆是将信将疑,直到沈南冲连夜赶路将药材送入河东城内,其他人或许仍存疑心,张丛行却是急着想要裴衍洲的命——
&esp;&esp;天下大势,除了张丛行之外,势头最盛的便是裴衍洲,而且河东离京都很近,以河东为据点,裴衍洲攻到京都并非难事,故而张丛行比谁都要急躁一些。
&esp;&esp;张丛行自持已经是帝王身份,压下想要亲征河东的心思,命自己心腹陈北岳领三十万大军围剿裴衍洲。
&esp;&esp;黑压压的大军一出发,众人皆得了消息,北方的陆霄蠢蠢欲动,亦想从中分一杯羹,反倒是年纪较小的宇文渡颇能沉得住气,始终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esp;&esp;陈北岳并不将裴衍洲放在眼里,本来裴衍洲的人马便不如他多,何况河东遭灾又发瘟,裴衍洲自己还得了病,在他看来河东不堪一击。
&esp;&esp;然而叫陈北岳没有料到的是,他尚未到河东,就在离河东不远的长河峡谷遇到了伏击。三十万人的队伍在通过峡谷时被拉得极长,当两边崖上的巨石砸断了这支漫长的队伍时,走在前方的陈北岳甚至不知道他的后面已是后继无人,直到他遇上了亲自率兵而来的裴衍洲。
&esp;&esp;未及弱冠的年轻将军坐在高头大马上,没给他一句话的余地,长刀横扫,直接砍落人头,三十万的大军还未开始便已成刀下亡魂。
&esp;&esp;消息传到京都时,张丛行没能忍住,当众吐出了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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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裴衍洲在长河峡谷设埋伏是在立冬之夜。
&esp;&esp;由秋入冬,长河上的风自西北而来,夹杂着细雨绵绵,是彻骨之寒。
&esp;&esp;沈月溪这几日在河东,一直被关在屋内,便是裴衍洲领兵出战,她也不敢出房间,生怕坏了他的计划。
&esp;&esp;虽然裴衍洲出发前曾吩咐沈月溪不必等待,他在天亮之前不会回来,然而夜风吹得庭前草木沙沙,冷雨拍得窗框潇潇,罗衾冰寒,孤枕难眠。
&esp;&esp;沈月溪在床上几个翻来覆去之后,索性披衣起床,点了一盏微灯,朝外间走去。
&esp;&esp;因着裴衍洲装病,这大半个月来皆是在屋内处理要务,故而外间的书桌上摆了不少来各地呈上来的奏疏,还有一些兵书、舆图。
&esp;&esp;沈月溪坐在那里,仔细看着裴衍洲的字迹,男子的字苍劲有力,自有方遒,全然看不出他识字读书连三年的光景都不到。
&esp;&esp;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描摹过裴衍洲的字迹,又将目光转到摞在一边的兵书上,
&esp;&esp;刚灭了张丛行的三十万大军,裴衍洲着实还有不少事要处理,只是他发着热,沈月溪多少有些不放心,犹豫再三,还是煎了一碗退烧药,特意送到军中。
&esp;&esp;沈月溪提着食盒出门的时候,便见到一副小厮装扮的林季白正在门前扫落叶,少年瘦弱的身姿在萧瑟的冬风里有着说不出的凄凉。
&esp;&esp;她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道:“林管事怎在这里扫地?”
&esp;&esp;林季白落寞而笑,道:“沈太守责备我带夫人来河东,是我考虑不周,贸然将您带来……”
&esp;&esp;“是我要来的,不是你的错,”沈月溪皱了皱眉头,认真地思忖了一下,“你同我一起去军中吧。”
&esp;&esp;林季白眼中绽放出光芒,忙点头,殷勤地要去接沈月溪手中的食盒,“夫人,是要给大将军送吃的吗?”
&esp;&esp;“我自己拿着便是。”沈月溪停顿了一下,只淡淡笑了一下,没将食盒递出去,怕被旁人知晓裴衍洲生病之事。
&esp;&esp;裴衍洲听人来报沈月溪过来时,脸上闪过喜色,但是见她身后跟着林季白,当即目光一敛,神情冷得似要结冰的长河。
&esp;&esp;“林三郎何时来的河东?”他顺手接过沈月溪手中的食盒,状若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esp;&esp;沈月溪瞧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裴衍洲,并未往心里去,“这一次多亏了他,我才能来河东见到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