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本就无月,加之枝桠之上仍覆厚雪,视物便愈发艰难,大胤众将士凭着手中的火把,按照明砚舟的指示朝前疾行。
枝头上偶有残雪滚落,重重砸下,滚入衣衫,更是一下便冻到了人的心头之上。
幸而不是春日,林中未见茂盛的杂草。唯有马蹄踏过零落的枯枝,溅起的雪沫。
苏颐本就虚弱至极,方才强撑着才能站稳,此刻颠簸之下,一张脸更显苍白。
吴康策马跟在一旁,眼中已浮满担忧。
苏颐察觉他时常投来的视线,想说几句安慰之言却已做不到,只艰难地朝他笑了笑。
明砚舟落在最后,身下是一匹毛色光亮的黑马。他所着的墨色衣摆铺了些在马背上,衬得他身形更为挺拔。
骄矜的眉眼无时无刻不在仔细观察着四周的地形。
身后仍有紧追不舍的突厥人,如今他虽盼着方才那三支鸣镝能教叶期瞧见,遣人来援,但在援兵至之前,一切须得靠自己!
又往前行了一段,明砚舟抬眼便见最前头那柄火把突然朝下俯冲而去,心中顿时一凛。
他刚要勒马提醒,便听见前方传来一道嗓音:“诸位小心,此处是个洼地,有俯冲之势!”
提至嗓子眼儿的那口气骤然一松,他驭着马朝前行了一段,果见那处低矮的地势,心中骤然一动。
……
索绰罗衍行军艰难,突厥人虽占领青州多年,也绘得详细舆图,但他们向来只走官道。
眼下这条路倒是陌生的很,只能靠着手中的司南指引方向。
方才那副将的话言犹在耳,原本行事粗犷的他,如今倒是有些畏首畏尾起来。
直到斥候来报明砚舟等人的动向,又称这一路行来并未有甚异常,索绰罗衍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一夹马腹,身下马儿的速度顿时快了些,身后轻骑兵紧跟而来。
又前行了许久,索绰罗衍一抬头便见前方密林处隐现火光,他拧眉仔细瞧去。
执着火把落在最后那人不是明砚舟,又能是谁?
至此,他眼中喜色乍现!
索绰罗衍侧过面庞,朝后高声道:“烧我粮草、辱我突厥的贼人便在不远处,此是我等报仇雪恨的绝佳机会。随我杀,今夜誓取明砚舟项上人头!”
“杀!”
声音清晰传来,明砚舟面色丝毫未变,大胤众将士早已迈过了那处山坳,此刻俱端坐在马上遥望着,神情自若。
见索绰罗衍显然瞧见了自己,目的既已达成,为免落在敌人弓箭射程之内,明砚舟一扯缰绳调转马头,勒令众人继续前行。
火光倏尔远去,落在索绰罗衍眼中,倒是明砚舟仓皇失措、竭力求生的模样。
他面上渐渐露出嗜血杀意,手指一抬,身后一队士兵已手执弯弓。
战马低声嘶吼着,骑兵们稳稳坐在马背之上,头顶搭着遮面的风帽,腰间弯刀轻敲着马鞍。
只见索绰罗衍指尖一点:“放箭!”
身后羽箭如同雪花般向前扑去,根根没入明砚舟一行方才驻足之处。
却连大胤众人的衣角都未曾碰到。
又未能伤到明砚舟,索绰罗衍已然怒急,他驱着马朝前狂奔而去,身后披风高高扬起,耳边是猛烈的风声。
视线一刻都未曾从前方队伍最末那道身影上挪开,宿敌就在前数里之处,怎能按耐得住一雪前耻之心?
索绰罗衍已将那名副将之言抛诸于脑后,很快,他便一马当先,奔至那处低洼的地势之前。
视线陡然下移,索绰罗衍目露震惊之色!
可还未等他勒紧缰绳,身下战马嘶鸣声已起,随即马蹄似乎被什么折断了一般,战马猛地朝前扑去!
索绰罗衍紧攥着缰绳,心跳已几不可遏。下一刻,他察觉战马身躯歪斜,为免自己也跟着重重摔下,他手指一松撒开缰绳,身子顺势朝前一滚。
眼见要坠入那低洼之处,他眼疾手快抽出弯刀深深扎进冻土之中。
眼前再无之前翻天覆地的景象,他刚松了口气,便觉背上、大腿上似乎扎进了什么利器一般,疼意钻心而来。
火把早已脱手而出,索绰罗衍借着微弱的光四下看去,身旁枯草之下分明藏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