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昶王府里的住所与望山居一样,都唤作扶风斋,草木扶疏,亭台楼阁,风光非常好。
云浠一路看过去,不由道:“这里真气派!”
程昶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园子,你先熟悉熟悉,哪里不喜欢,我找匠人改。”
他顿了顿,“或者你如果不喜欢和长辈同住,我们俩搬出去也行。望山居的演武场我已经找人搭建好了,改日我带你过去看看。”
云浠听了这话忙道:“不必了不必了,只要跟三公子一起,住在哪里都很好,而且如果要改建扶风斋,定然又要耽搁些时日,等到日子定下来,只怕都快入秋了。”
程昶似没听明白:“等到日子定下来?”
他看向云浠,一本正经:“什么日子?要定什么?”
云浠愣了愣,正待与他解释,忽然反应过来他是明知故问,“你说定什么。”
程昶道:“你也不用这么着急,我算过日子,三书六聘一套礼数下来,最快也要到七月去了。”
云浠发现自己又被他用话套进去了,想起哥哥说姑娘家应当矜持,忙道:“我急什么?我不着急。”
“真不着急?”
“真不着急。”
程昶点头:“行。”
他顿住步子,看着她,随后俯脸在她唇上温柔擦过,在她耳侧轻声道:“其实我挺着急的。”
云浠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唇上似乎被这世上最柔软的清风吻过,清新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耳侧,痒痒的,麻麻的。
她抬目看向程昶,这么一个人,怎么说呢,眉眼间的温柔如雨后青山空濛,却是凌厉的,干净分明的,他这一身举世无双的独特气质,连颊边长出斑纹亦只能为他增色罢了。
程昶重新牵起云浠的手,拉着她往回走:“宫里怎么样了?”
云浠道:“陛下从平南山回宫后便一病不起,所以这几日的廷议都由望安……太子殿下主持。殿下回宫后,立刻让三司、还有翊卫司、皇城司、殿前司一起追查陵王的案子,进展很快,很多陵王党羽已经落网,不过殿下很公正,有些被迫跟着陵王,并没有参与通敌案与谋逆案的,殿下只作罚俸与思过处罚。”
程昶问:“陵王的棺椁呢?”
“也停在陵王府。”云浠道,“因为陛下病重,太子殿下担心陛下思虑伤身,所以暂时没有处置陵王的尸身。”
云浠说着,叹了一声,“陵王府已近日乱得不成样子,旧臣与门客有的逃了,有的被知情人私下拿住,送去三司立功,太子殿下得知这事后,昨日已派翊卫司里外守住陵王府。”
程昶听了这话,若有所思。
陵王既死,陵王一党的人必然自危,有此乱象也在情理之中。
反是昭元帝,程昶了解这个人,这只老狐狸是那种哪怕明日命丧黄泉,今日也要把大权握在手里的脾气,难道经平南山一劫,他竟心灰意冷至斯?
但程昶没多打听什么,问云浠:“云洛袭爵以后,打算回塞北吗?”
云浠听了这话,尚未回答,只见宿台匆匆从外院进来:“殿下,将军,属下适才接到消息——”他顿了顿,看了云浠一眼,“方氏自尽了。”
云浠愣道:“方氏?方……芙兰?”
“是,正是昔日方府的小姐,方芙兰。”宿台道,“将军把方氏逐出忠勇侯府后,方氏一直住在陵王府的一间别院之中,平南山兵乱前,她曾投过一次湖,但是被陵王救了。今次她是服毒自尽,因为方氏曾经是忠勇侯府的人,陵王府上上下下都不敢乱动的她的尸身,只好差人去西山营问宣威将军的意思,属下得知这个消息,想着云麾将军眼下在王府,便过来与云麾将军禀报一声。”
宿台说罢这话,稍顿了顿,又道,“方氏的两个庶弟眼下被关押在刑部的囚牢,,早上有人去牢里问过他二人可愿为方氏收尸,但他们得知陵王犯了大案,一心想撇清与方氏的关系,还说……如果能为他二人减轻罪名,便是把方氏的尸身扔去乱葬岗也可。”
第一六九章
云浠听了这话,不由皱了眉。
方芙兰生前待这两个庶弟极好,而今大难临头,这两人竟是半点骨血亲情都不念。
又想起陵王府的人去西山营找云洛。云氏一门爱憎分明,云洛较之云浠更甚之,从塞北回来后,云洛得知方芙兰背叛侯府,面上不提,心中怕是早已对她厌之憎之,眼下方芙兰服毒自戕,云洛大概是不会管她的事的。
云浠想到这里,对程昶道:“三公子,我想去陵王府看看。”
程昶点头:“好,我和你一起去。”
琮亲王府离陵王府并不远,驱车一刻就到。陵王妃得知王世子与云麾将军要来,早已恭候在门口。
如今的陵王府比从前的忠勇侯府还不如,府中仆从几乎散尽,里外都有翊卫司把守,里面的人战战兢兢度日,生怕一个不慎招来横祸。
陵王妃迎到程昶与云浠后,将他二人往别院引,一边泣声道:“方氏住进王府后,殿下命贴身武卫把守住别院,大概是个偏护她的意思,妾身平日里便也不敢去叨扰她。也就昨日夜里,她听闻殿下薨了,一个人过来灵堂,说想见殿下一面,当时她还好好的,没想到,没想到……”
这个陵王妃体弱多病,向来是个没主心骨的人,当年陵王愿娶她,也是看在她的父亲是中书门下舍人,手中有些权柄,心中对她并无情谊。好在陵王妃只求安生度日,并不在意陵王的心在何处,这么些年下来,将日子过得无波无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