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娘子对儿子延迟苏醒并不在意,只要儿子能够平安地醒来她就已经很满足了,见儿子真的醒来了,虽然颜色不好,但却还活着。她对阿依感激不尽,拉着阿依的手一个劲儿泣不成声语无伦次地道谢。
李三婶也很欢喜,握着阿依的手颤颤巍巍地问道:
“神医。你这么费心地帮我们诊病,我们却连个医费药费都没给你,神医对我们家的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神医能不能告诉我们神医的高名大姓。我们也好替神医立个长生牌。每日供奉,以谢神医对我们的大恩大德。”
“是啊是啊,”贾娘子闻言急忙擦干眼泪,语气急促地跟着追问道,“小妇人还不知道恩人的姓名,神医能不能告诉小妇人神医的姓名是甚,家住哪里,小妇人也好请些高香天天给神医吃斋念佛。祈福神医能够长命百岁。”
只是一个名字,阿依在她们殷切的眼神里自然不好意思拒绝。可她又不愿意说自己的名字,一是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出风头,最重要的一点也是因为她不愿意向别人介绍自己的名字,因为她没有姓氏,每一次被迫说自己叫什么名字时她都会觉得有些窘迫。
“大娘子不用客气,我是来自帝都百仁堂的大夫,姓名我就不说了,大娘子若是想祈福的话,不如帮我祈求百仁堂能长长久久地繁盛和顺下去,因为我最希望的就是我所在的百仁堂能够一直繁盛和顺下去。”
“百仁堂?”李武是个男人,过去也曾出去闯荡过,闻言一愣,连忙问,“神医所说的百仁堂可是咱们大齐国第一医馆兼药行的那个百仁堂?听说百仁堂的东家是当今皇上亲封的济世伯,济世伯最是仁济爱民,时常帮助重病的穷苦人且分文不取,救人于病痛,以医术普济众生,人称‘妙手医仙’。”
阿依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闭塞的乡镇里听到先生的名字,果然这就是威望么,她一点也不觉得李武用词夸张,朱红的小嘴不由自主地勾起喜悦的弧度:
“我的医术就是济世伯教的。”
李武闻言,又是惊又是喜,激动、感慨而又兴奋地抚掌大笑道:
“原来神医竟是济世伯的弟子,难怪我觉得神医的气度做派如此眼熟,原来是有渊源的。不瞒神医说,那一年我外出去往宿州,不料却在途中身染重病,盘缠用尽,又被客栈的伙计赶出来,露宿街头,连去乞食的力气都没有,是济世伯路过不嫌肮脏把我捡走,为我医好了病,不仅不收分文,还赠我盘缠让我搭车回乡。济世伯的宽宏气度与神仙一样的风采我这辈子都难忘,那个长生牌我家里现在还立着,没想到时隔数年神医的弟子竟然又救了我老娘和我的外甥。”
他说着说着竟感慨万千地红了眼眶,哽咽着道,想必当年露宿街头时是极艰难的。
“原来竟是恩人的弟子,济世伯当年救了老婆子的儿子,恩人的弟子又救了老婆子和老婆子的侄孙儿,老婆子也没什么能报答的,恩人,受老婆子一拜!”李三婶说着,竟颤颤巍巍地跪下去,李武和贾娘子见状,也一齐跪了下去。
阿依觉得他们下跪的次数太频繁了些,十分不习惯,连忙把他们一一拉起来,心里却又因为他们口中的那个“弟子”把心里的忧闷情绪给勾了起来,眼里的笑意也淡了几分。
病房外,墨砚又听到了“百仁堂”和“济世伯”这两个词,心里一阵不爽,本来让钟灿泡了热茶来给她喝,现在他不打算给她喝了,于是拿回去自己喝了。
因为贾小五的这场急病,阿依和墨砚的行程又耽搁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阿依在贾小五还没有因为排斥反应而产生发热症状时便给了药,再加上贾小五这次的开腹术没有之前邱鹤的凶险,因而贾小五恢复得还算不错,卧床静养到七天之后,虽然体力仍旧很虚弱,却已经能在母亲的搀扶下下床行走了。
阿依又将一些为了日后康复在饮食和生活上的禁忌交代给贾娘子,贾娘子一一记下了。
贾小五在卧床静养期间,只有贾娘子一个人照顾,每天还要回家一趟去看看留在家里的女儿,阿依见状,有些好奇地问李三婶:
“贾小五这也算是生了场大病,贾大娘子一个人又忙不过来,怎么没给贾小五的爹去封信?”
“神医你不知道,三娘她家男人早在五年前就经人介绍去古县的矿上做工了,先前三两年还托人往家里稍工钱,可是后来渐渐地就没了音讯。阿武曾经去古县找过两次,不仅没找着那处矿,连当初介绍大力去矿上的那个人也没打听出来。唉,也不知道大力现在究竟是死是活,到底去哪儿了,家里娃子这么多,全靠三娘织布种菜贩卖,这些年可苦了她了。”
阿依没想到事情真相竟然是这样,她之前本以为贾娘子的男人是外出做工了不方便回来,现在听起来好像是那个人失踪了,她皱皱眉,问:
“贾小五的爹爹难道是跟不认识的人出去做工了?”
“那个人是从古县来招工的,他说他手里有个矿,需要人手,给出的工钱很高。咱们县太穷,各家孩子又多,一共有十来个男人跟着去了,却没有一个回来的。”李三婶说起这个,布满褶皱的脸上尽是担忧和叹息。
“那不就是失踪了吗,难道没人报官?”阿依连忙问,不过心里又有些奇怪,大齐国的人口贩卖虽然很猖獗,但贩卖的一般都是小孩子,能去做工的应该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谁会闲着没事贩卖粗糙汉子,又不会有人买。
“怎么没有人报官,可古县不归咱们济州管,古县属于宿州的地界儿,宿州的官又大,咱们济州的官府管不到宿州去。再说咱们县里一群穷人,那官府哪里会理会咱们,连济州的官府都不耐烦,更何况是宿州的官。”
“那宿州的官府也没查查古县的那个矿吗?”
“官府哪有那些空闲管我们这些半点油水都榨不出来的百姓,官府的人还说,古县根本就没有矿,大力他们离了家说不定去哪儿了,官府的人都这么说了,咱们还能说什么呢,说不定官府的人说对了,他们离了家真去别的地方不回来了,这也是常有的事。”李三婶说着,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