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望着他手掌肿大艰难地握着笔,每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心里很不舒服,良久又问:
“先生,那夏岚国的宝藏其实是没有的?”
“都以为那宝藏还留着,其实早在高祖皇帝将宝藏给了秦家以后,先祖就取出来一半散在民间,剩下的一半也在这么多年散去大半,余下的就是秦家的家业。”
“我听说皇上抄家时并没有抄到太多银子,气得直跳。”
秦泊南轻轻一笑,放下纸笔,用崭新的布巾在另一只桶里浸透了药液,再次掀开被子,均匀地涂抹在她现出完整宝图图案的脊背上:
“可能会疼,你忍耐一下。”
阿依点着头,轻嗯了一声。
的确很疼,这隐形药水是以针刺的形式刺进皮肤里的,而且经过许多年的侵蚀已经深深地印染在皮肉里,很难想象殷素娘会那么狠心,当年竟然在自己亲生儿稚嫩的皮肤上用针刺下这么大的图案,也不知道当年这个还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究竟承受了多少皮肉之苦。
洗去这些药水的药液具有很强的腐蚀性,说是洗去,其实是将已经被染了色的表皮以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褪掉,即使是比较温和的方式,真正操纵起来对皮糙肉厚的人来说都是刺骨的疼,更何况她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
秦泊南皱了皱眉,用浸泡了药液的布巾敷在她脊背上显露出黛青色图形的部位,手隔着布巾放在她的脊背上柔和地揉擦,过了一会儿,望着她轻声问:
“疼吗?”
阿依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秦泊南怜惜地望着她,腐蚀性的药液对于他的手来说也是一种伤害,特别是对现在他伤口才刚刚痊愈许多处仍旧脓肿的手来说,然而他依旧把手放在她敷着药液的脊背上,在她容易痛的部位轻揉,在皮肤受不了肿起来之前将淤积起来的红肿散掉。
凭靠敷药已经去掉了大半浮于表面的线条,但仍旧有许多已经渗透进肌肤里的黛青色画线没有被清理掉。秦泊南自然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满心无奈地先抹去她脊背上的药液,之后又用柔软的真丝帕子浸透药水,艰难地俯下身,捏起残留着画线的皮肤,用真丝帕子稍微使些力气,一点一点地将残余的黛色画线蹭掉。
他怕弄疼她,总是觉得掌握不好力道,又由于他的手掌因为关节脓肿活动不甚便利,脆弱的皮肤又被腐蚀性极强的药水腐蚀,也是钻心的疼。他倒是并没有在意自己,连续问了几次她疼不疼,她都摇头。
“先生,你的手不要紧吧,这药水好像很厉害。”她轻声问。
“这药水只会对你身上的药水起反应,别人不打紧。”秦泊南含笑安慰道。
“先生还是休息一下吧。”过了一会儿阿依说。
“不用,这药水不能在皮肤上停留的时间过久。而且待会皮肤会肿起来,若是擦洗掉重新再敷一次,你的皮肤可受不了这样的摧残……”
“我可以忍耐。”阿依连忙说。
“这不是忍耐的问题。”秦泊南轻笑道,“你若是累了就休息一下。”
“我不累。”阿依摇了摇头说。
已经渗透进肌肤里和肌肤长在一起的药水想要清除掉极为困难,秦泊南换了无数条帕子,一直弯着腰身艰难地为她清理,手的活动不太灵便,又始终俯着身子只觉得头晕眼花。细细地清理花费了数个时辰,一直到天将破晓,他才把最后一缕线条抹消掉。
就算不算皇上,目前也有许多虽然他查不太出来但是却的确存在的势力在寻找宝图,只要宝图的痕迹残留一点都有可能为她招来凶险,更不要提那些心狠手辣的人为了掩藏秘密可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即使宝图在阿依背上她看不到,她也有可能会被当成这件事的知情者被抹杀。
贪欲可以腐蚀掉一切人性,而他只想让她安稳平静,自由开心,儿孙满堂地生活着。
在将脊背上所有残余的黛青色线条清除掉后,所有的肌肤都红肿了起来,秦泊南又用真丝帕子沾了清水将她脊背上的药液擦拭掉,一共擦拭了三遍才擦拭干净,紧接着拿起香几上的一只宣窑瓷盒,从里面挑起雪白的药膏,尽数敷在她脊背的红肿处,涂抹均匀。
他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才去注意她,却发现她呼吸沉匀,偏过头去看她竟然伏趴在床上睡熟了。
秦泊南哑然失笑,望着她红扑扑的脸蛋上闭起来的杏眸睫毛长而卷翘,好似两朵只存在于美妙的梦幻中的蝴蝶,精巧迷人。
“你在我面前还真是没有一点戒心啊!”他望着她的脸,含笑轻叹。
连续衣不解带地照顾他这么久,又要每日提心吊胆他的病情,还要绞尽脑汁地修改药方,累坏也是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