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错:“这就对了,别说话,过来搬东西。你说要怎么营造出一幅我忏悔不已每日静思己过抄写佛经痛苦不堪的样子?”
沈吟洲:“……”
晏错:“难道这很难吗?”
沈吟洲几乎无言以对:“……这……不难吗?”
“算了,让我想想,把这个画像挪到正中间,把桌子挪到画像下面,把元青抄写的那些佛经放上去,对,就这样,再多放几本书……那本世情小说就不要放了,放正经书。”晏错坐在一旁,一边喝茶水一边用嘴巴指挥。
按照晏错的指示搬好所有东西,沈吟洲张了张嘴:“好像不太对。”
惬意喝茶的晏错捏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哪里不对?”
“这个画像,”沈吟洲道:“上面写着太乙救苦天尊。”
晏错:“没错。”
“这个佛经,是《大般涅槃经》。”
晏错:“正是如此。”
沈吟洲:“一个佛家一个道家,对着道家神仙的画像誊抄佛经,这不奇怪吗?”
晏错放下茶杯摆摆手:“这倒无妨,今日来的人没什么文化,他看不出来。”
沈吟洲刚想问今天要来的那位“没什么文化的”客人是谁,就听元青高声通传:“陛下到——”
沈吟洲面色一僵,晏错理了理衣袖,坐到画像下桌子前,施施然拿起一支笔:“他来了。”
所以说那个没什么文化的人……沈吟洲尽量不让自己往深处想,垂手站在一旁。
晏错已然换上另一幅表情,一种沉闷的、死水无波的神态,他一笔一划誊抄着佛经——好像那厚厚一沓真的是他亲自抄写的一样。
晏错安静的时候看起来还是有些像样的,如果他就这么一直不说话该有多好。沈吟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有点想叹气,大概想起了不久之前自己对这个人物心存的幻想。
商王进了屋,书里这是个暴君,大大的坏,沈吟洲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欲和这个人物有目光交流。
晏错放下笔,转身对晏无拘行礼:“父皇。”
晏无拘托起他手臂,这是一个很亲昵的动作,亲昵到让沈吟洲都开始怀疑把晏错关在这里的人不是晏无拘一样。
晏无拘用手托起晏错的小臂:“在做什么?”
一句很寻常的寒暄。
“最近在誊抄一些佛法经书。”
晏无拘看向桌面上厚厚一叠纸:“这么多都是你抄的?”
晏错颔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倒说了一个误导性极强的话:“儿臣要学的还有很多。”
他的态度让晏无拘很满意,加上昨夜的梦境,晏无拘甚至难得的生出了一些内疚之情,他拍了拍晏错的肩膀,却避开晏错看过来的眼神:“你有心了,这些不是一时片刻能做出来的。”
说完,晏无拘的眼神逃避似的在屋子里随意看了看,从桌子看到椅子,从椅子看到挂在墙上的画。
“这画……“沈吟洲的心提到嗓子眼,心想问题还是来了。
“……画的不错。”竟然真的没看出来。
“你平日里都是在这里用功的?”晏无拘继续问。
晏错泰然自若淡淡一笑:“称不上‘用功’二字,有时起得早些,就在这里做做早课,用过午膳之后怕自己倦怠,也来这里读读书。”
沈吟洲在一旁听得像天方夜谭,晏错?早课?读书?怕自己倦怠?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这几个词之间有什么关联吗?真的会有人相信这种话吗?
从晏无拘的表情来看,沈吟洲知道晏无拘信了,信得彻底。
晏无拘道:“你自小勤勉,不枉费我和你母亲……”
晏无拘没有说下去。
晏错笑笑,什么也没说,给晏无拘倒了杯茶:“父皇,喝茶吧。”
茶水入喉,晏无拘皱了皱眉。沈吟洲平日里喝不出来什么好茶坏茶,看晏无拘的神色,大概明白这个茶水算是难以入口的那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