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仿佛被烫了一下,他空着的一只手去扶起太子妃的下巴,想要她抬起脸来。
太子妃不肯,又闪躲起来,同时低声道:“妾身失仪了。”
“别哭了,孤有正事与你说。”
太子妃停了一下。
“宫里那些太医,开来开去都是太平方子,吃不死人也治不好病。难得今日得空出来,你去问一问诚安伯,家中有没有相熟的医术灵验的大夫,若有,别声张,请过来。”
太子妃略有迟疑:“有倒是有,只是,从前母亲也悄悄地拿我的脉案与他看过……他说不出个什么来。”
“只看脉案做得什么准?望闻切问,一样都沾不上,就是个神医也难下手。你叫他来,”太子说着话,渐渐附到她耳边,“别恼了,他开什么苦药,孤与你同甘共苦就是了。”
太子妃神情一震:“——殿下!”
她眼睛里顷刻间涌上了汪汪的清泪,又很快滴下,太子伸指替她拭去,笑道:“这下好了吧?孤也安安你的心,免得你再去羡慕别人的夫君。”
太子妃嘴唇微颤,又努力撑住了端庄仪态反驳:“妾身何曾羡慕了。那是雀儿胡说,殿下不要将她的孩子话放在心上。”
“太子妃,你就会跟孤口是心非,”太子微张口,咬了口她小巧的耳廓,“就像你给你妹妹改了名,不许别人叫她雀儿,偏偏你自己却不改口一样。”
“妾身只是偶尔忘了,私下叫一两声……”
……
两个人依在窗下,好一会之后,太子妃终于轻轻推拒:“殿下不是有正事吩咐妾身去办。”
毕竟是在外面,太子没有纠缠,平了平气息,又整了整衣裳,笑着起身走了。
太子妃飞快也恢复过来,走到门边,低低向一直守在门边的丫头——实则是宫人吩咐:“去请父亲来……”
如此说了两句,宫人眼神猛然一亮:“娘娘的意思是,殿下终于愿意——?”
太子妃点了点头:“嗯,去吧。”
一个宫人飞快去了,另一个忍不住激动,红了眼圈道:“这三年,苦了娘娘……偏偏谁也不敢向殿下提起。”
寻常人家生不出孩子都只觉得是女人的问题,何况于天家。
就算知道有这个可能,明面上也决不能认。
而因为圣上自身的心结,一心一意必要个出身无暇的嫡长孙,这千钧重担,便全在罗莺这个太子妃一人身上。
宠是独一份,压力也是独一份。
再说不急,怎么可能真的不急啊。
东宫无嗣,国本都不稳。
“也许就是我这身子不争气。”太子妃吁了口气,心腹跟前,她没必要十分掩饰,道,“不论如何,若是还不成,与我个痛快也罢了。”
宫人劝慰道:“太医为娘娘问诊多次,一直都说娘娘身体无恙,只是要放开心怀。”
无恙,却怎么也没动静。
她又怎么开怀。
太子妃苦笑一声。两个人的事,只有她一人求医问药,另一个可能明明摆在那里,却从来没有任何人敢去碰触,连她也只好闷在心中疑惑。
直到今日,小妹一贯的莽莽撞撞,却像从天上为她引来了一段机缘,将每一节台阶都给太子铺得妥妥帖帖,由不得他不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