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以为他逃命去了,或许回了苍舒家,或许去了人间临安城。
他能想到的藏匿地点玉挽仙尊也能想到,唯独天虞仙山眼皮底下,这个九死一生的殊命谷底,谁也想不到他会跌落此处。
落在玉挽仙尊手上,被带回天虞仙山一定会死,不但会死,还会被当众判刑,尊严尽失,被无数人鄙夷唾恨,以儆效尤,最终死无全尸。
那还不如死在这里,死在异兽口腹中。
七日前,他被当众揭穿卑贱身世,修为作假,玷污兄长,甚至传的沸沸扬扬的邪祟事件都与他有关。
他看着缭绕满手的漆黑祟气,无可辩驳。
他想活,他不想死。
可现在应该是活不成了。
殊命峰下的异兽将他团团围住,以他的修为哪一个都打不过,何况他还受了重伤,失血过多,站都站不起来。
他躺在地上,望着天空。
天很黑,但有流星划过,很好看,那是天虞弟子御剑的身影,赶来诛杀他的。
四周有漂亮的宝石,明明灭灭地朝他靠近,那是无数异兽的眼睛,是来吃他的。
怀中玉玦散发光芒,传出一道急切的声音:“你去哪儿了?回来!”
昔日温柔磁缓的嗓音,此刻只余咬牙震怒和冷沉。
夕影只顿了一下,用最后的力气握着玉玦一捏,清脆声响,光芒散尽,雕刻成夕影模样的玉玦碎裂成屑,扎了满手血。
他松了口气,倔强地轻声说给自己听:“不回。”
传音玉玦对面的声音是苍舒镜的,是他那个双生兄长,也是他的……床伴。
异兽对他张开血盆大口,他闭上了眼。
……
“苍舒夕影,你不会死。”
夕影听眼前的青年说出这句话后,垂睫“哦”了一声,又不说话了,一动不动,像个被抽掉魂灵的傀木娃娃。
他靠在岩壁上,刚刚醒来,浑身脏污不堪,全是泥和血,皮肤上的血污倒是擦干净了,伤口也简单处理过,狰狞的疤痕烙在白玉似的皮肤上扎眼得紧,青年看得心烦,皱着眉扯下自己的披风盖在夕影身上。
苍舒镜不喜欢夕影身上留疤痕,除了他自己烙下的。
苍舒镜双目充血,一贯的温柔斯文维持不住,彻底崩坏,阴鸷的眼紧盯着夕影。
夕影干脆闭上眼,就当自己是个死人。
苍舒镜嗤笑一声:“我找了你一夜,你就这样对我?若不是我来的及时,你已经被异兽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夕影还是不说话,甚至连一点微弱的反应都没有,就像随时会断气,安静死去一样。
他的脚踝碎了,被异兽啃掉了三截脚趾,左腿的血肉也被嚼掉一大块,露出森森白骨,他不知自己身上还有多少这样的伤口,却感觉不到疼。
苍舒镜知道他怕疼,直接给他服下屏蔽感知的药,因而,他现在浑身都是麻木的。
“你当真这么不怕死?敢来
殊命峰这种地方?你要逃怎么不回家?哪怕去人间也好。”
夕影想:他回不了家,也不觉得苍舒山庄是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