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陆绥卿抬了抬手阻止,道:“我只是随便逛逛,你去忙吧。”说罢径直往东走去。
许卫纳罕地看着他的背影,“逛女牢?这有什么可逛的……”
陆绥卿来到姜念晚的那间牢房前时,姜念晚正倒在裘十三帮她新置的小木床上睡觉。除了昨夜,她已许久没睡得这样舒适过了。
石壁上不时跃动的烛火照亮了她的侧颜,尽管一道道的泥灰遮掩了她莹腻如脂的肌肤,可那细长微阖的眉眼依旧般般入画。
若只是这样静静地欣赏,便只会觉得这是个端丽清美的大家闺秀,全然不像能做出那些出格事情的人儿。
她的美,复杂又剔透,仿佛一眼就能看懂,可有时又那么难以琢磨。
看着看着,陆绥卿一径失神,甚至连姜念晚睁开眼,与他的目光交汇,他都未有所觉。
还是姜念晚诧异之余抱着被子向后一缩,他才蓦然醒神儿,微微错愕地上下扫量着她:“你很怕我?”
姜念晚吐纳两下定了心神,反问他:“大人不知道外头给你起的诨号么?”
陆绥卿面露不悦,姜念晚继续道:“您是笑面阎王,这皇城司大狱就等同是阎王殿,我如今落在你手里,可不就是一只脚踩进了阎王殿,不怕才奇怪吧~”
她嘴上句句是怕,可能这样肆无忌惮的奚落调侃,他便知她如今是一点也不怕他。
陆绥卿并没多计较这些,一转口吻,问起了此趟的正事:“你为何没喝那碗避子汤?”
姜念晚也瞬间收敛了先前的俏皮,眨巴两下眼,以一种窘迫又心虚的语调,斟酌着开口:“陆大人,其实有些事你应当是误会了。”
“什么?”
“其实昨天晚上……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些事发生。”
陆绥卿觑了觑眼,“你是说……”
姜念晚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我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
“可我明明记得昨晚你跟我……”太具体的话他说不出来,但仍觉此事透着不可思议。
姜念晚也知含混不过去,只得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其实昨晚大人只是饮酒使得旧病复发而已,十三见您情况紧急,便先寻了我的药箱,取了丸药和熏香,之后才来找我。”
“我赶到之后便发现情况不太对劲儿,细问之下方知十三点错了香,错把一支……一支千两金风点上了。”
陆绥卿拢了拢眉:“何谓千两金风?”
这话姜念晚也不好答,只细如蚊蚋地吟了句诗:“千两金风起,枕上春梦生。”
如此便不需说得更明了,一切已再清楚不过。陆绥卿负在背后的两只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
这桩乌龙本身已足够让他气恼,但更令他气恼的是竟不知这泼天的怒气发给谁!
那劳什子“千两金风”虽是姜念晚的,可用在自己身上时她并不知情。
至于裘十三,他亦是一心救自己,急中生乱。
他们都很无辜,可最无辜的却是他自己!昨夜的许多零碎片段,如今已能串联起来,他依稀记起自己抱着枕头亲的可笑模样,还有泡在澡桶里的猥琐狼狈……
陆绥卿紧阖上双眼,良久,复又睁开。未再看姜念晚一眼,转身阔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