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留衣抱起董月,小心的放在床上,从怀里掏出一瓶药粉,倒进盆子里,搅匀后,拿了一块帕子蘸了水,在董月的脸上来回擦拭。
董月气的直咬牙:“你干什么?你到底想干嘛?深更半夜进来给我洗脸,你有病吧你?”
贞娘和杜石头惊讶的发现董月脸上的黄色被越洗越淡,最后露出了原本晶莹剔透的白色,然后孟留衣小心的在董月脸的边缘揭下了一层薄如蝉翼的肉色面具,露出了董月的真容。
那是一张有些苍白的脸,秀美的眉飞扬入鬓边,五官轮廓很深,一双闪烁着怒火的凤眼,灼灼如烈焰,迸发出刺目的明亮,小巧殷红的唇棱角分明,唇角微微上翘,有着几分似笑非笑的味道,皮肤细腻若上好的奶酪,看不到毛孔,白腻晶莹,这分明是一个绝色姿容的年轻女子啊!
董月看着床边傻呆呆看着自己的三个男女,越发的来气:“混蛋,你是谁,怎么知道我戴了蛟皮的面具?”
孟留衣笑了,仿佛春花烂漫,晴空万里:“你这爆碳儿似的性子还是没变啊,轻眉?”
董月的脸一下子苍白了起来,那些追捕她的人也叫着这个名字,轻眉,苏轻眉。
她惨然一笑,本来她一直在暗暗想办法恢复真力,可是一直被追杀的日子过的极苦,每年不断发作的病痛让她的身体复原极为缓慢,但她没有放弃,每天都坚持引导真气在体内盘旋回归丹田,然而此刻体内真气涌动,准备强行冲破穴道的制约,胸腹剧痛,丹田如被钢针插入搅动般,痛得她浑身战栗起来,脸色发青,孟留衣一见连忙伸手搭在她手腕上,脸色也随之变得森冷起来:“怎么回事?你中了离魂蛊?是谁?是谁伤了你?”
董月浑身冒出了虚汗,牙齿死死的咬住嘴唇,根本没有力气回答他。孟留衣将自己的真气缓缓灌注到董月的身体里,慢慢的牵引她的真气平复,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董月才恢复过来。
贞娘胆战心惊的看着董月的脸色恢复过来,忙问:“你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董月点点头,疲惫的笑了笑:“我没事了,你们先出去吧!”
杜石头赶忙拉着贞娘出去了。
孟留衣缓缓的收回手,心疼的看着她:“是罗铮?还是童息墨?”
董月松了口气,这个人应该不是追捕她的那些人,他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缱绻的怜惜,仿佛她的痛是他心上更痛更难平息的伤口。
“不知道,你说的那两个人,我都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眼睛看不见,只能影影绰绰的看见人物的轮廓,而且失去了一段记忆,我用了三年的时间才让眼睛恢复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在追捕我,也许是你说的那两个人吧?我不知道,也想不起来,你是谁?”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低沉,软软的,仿佛浓稠的糖浆,一点点缓缓的流进孟留衣的心里。
他修长如玉雕般的手指轻轻的描绘着她的眉眼和脸庞,他周身充盈着一种淡淡的冰凉的香气,有些像薄荷,却比薄荷更凉更隽永悠长,他的叹息也同样的悠长,在这样安静的月光安好的夜晚,带着前生今世般的沧桑和怆然。
“轻眉,你失去了记忆还失了明,那么久的日子你怎么熬过来的?”他不在乎她是否记得他,是否记得他们共有的岁月,却在乎她的伤痛,心疼她的苦楚。
这个男人,是爱她的吧?
女子火焰般的明眸仔细的打量了他一遍,她能感觉的出这个男子是自己熟悉并且不惧怕的人,可是她的脑袋里依然只有一片云雾缭绕。算了,她懒得再动脑了,爱谁谁吧。
“你是我什么人?朋友?情人?丈夫?”
他轻轻微笑,安静温柔低沉,像沉厚凝重的大提琴,充满了低调的华丽:“你叫苏轻眉,是嘉炆朝后宫里的一个小宫女,你的娘亲是原任礼部尚书的妻子,因当时江南一桩文字案你父亲被牵累,你家族中的男丁都被斩杀了,你的母亲姐妹被降为官奴,入宫为婢,你母亲是怀着你入的宫,在你七岁的时候,你的母亲因为一事被敏妃责罚,被打死了,七岁的你居然不动声色,半夜潜入敏妃的宫中,用剪刀划开了她的脸,然后顺着你早就发现的宫中密道溜出了宫去,你的师傅是武林中十分神秘的人物,我们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名字和来历,他传授了你一门武功“映日神功”,你十五岁开始在江湖上行走,因为你的功夫如火中飞凤,光洁明亮,人家就送了你一个绰号火凤,说你像百年前火凤教的教主明飞羽。我那时候也是初出茅庐,我的武功就是师承明飞羽的传人,听了别人传说你的武功很是好奇,就来看看你,你那时正在和人打架,仰着脖子,一副俾睨众生的架势,狂的没边,你指着素心剑的弟子干脆的说,回去告诉你们素心剑的人,我,火凤苏轻眉,决意践踏你素心剑的尊严,拆掉你们剑派装模作样的伪善,装纯装的让人作呕,姑娘看了就恶心,不服的就来找我挑战,不然就离我远点,不然我见一次扁一次!”他轻轻的笑起来,记忆中的女孩,墨发飞舞,衣袂当风,彼时,皓月当空,女子身姿挺秀笔直,周身散发着凌厉锋锐的气息,虽处夜晚,却让人感觉烈日当空,光芒四射,璀璨亮烈。
孟留衣生于黑暗,长于黑暗,他的成长充盈着寂寞、诡诈和污秽,向往光明成为他不可抗拒的方向,而苏轻眉,正是他人生中最为华美的画卷,在那一日,徐徐展开,不可阻挡。
董月忽然身上发冷,她发觉也许自己想错了,这样的话如此熟悉,那么在失去的那段回忆里,她仍然是她,苏轻眉就是她,从那时起就是!
“我看着你的样子,觉得你就像一团明亮的火焰,照亮了周遭的一切。从那时起,我就一直追逐着你,除了我,还有罗铮和童息墨也同样爱慕着你,罗铮是惊雷山庄的少庄主,童息墨是塞外古教隐魂教的教主,都是武林中惊采绝艳的人物。可你,谁也不爱,你一直说要回家,要找寻回家的路,你那么固执,那么果决,那么无情,我们怎么都无法阻拦你的坚持,只好放手,从你十五岁我追逐你的脚步,陪你走遍了天下,整整八年,后来你决定跟童息墨回他教中的圣地,婆娑谷,据说那里是上古大神升仙的地方,可以扭转空间缝隙,让你找到回家的路,那晚,你向我道别,你,将身子给了我,然后随着他走了,一走就是七年。”
董月目瞪口呆,她觉得如果此刻自己含着水肯定会喷她满脸,自己的身世听上去并不美好,不止不美好,听上去自己更像一个自私无情的女人,这么一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啊,自己玩完了就甩,多么恶毒凉薄!多么卑鄙无耻!
“那个什么,你先把穴道给我解开吧”
孟留衣恍若未闻,继续说:“你说我是你什么人呢?朋友?情人?丈夫?”他的目光始终流连在她的身上,脸上,温柔幽怨。
董月郁闷非常,十分想撞墙,傻了吧?傻了吧?占了美男的便宜被人家找上门了吧?她尴尬的垂下眼帘,大哥,我错了,我不该占你便宜。请给我真诚道歉的机会,那个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满眼柔情似水的看着我,让我感觉你的眼睛有十分赤果果的勾引
“那个啥,帅哥,我错了,我认罪,我向你致以十二分的歉意,你解开穴道先,好不好?”
孟留衣歪着头,温柔的看着她,看了一阵,目光绵长,仿佛这四月江南的春雨,带着些湿润缠绵的甜腻韵味,然后,他侧身躺在董月的身边,搂着她安安静静从从容容的说:“过两个时辰,穴道自然就解了,我很累,我们睡吧!”
什么?睡吧?这是什么意思,你老大就这么毫不客气的搂着我,明天我怎么出门见人啊?
刚想张嘴,孟留衣温柔的声音就阴测测的说:“如果你不想睡,咱们也可以做点其他帮助睡眠的运动,宝贝,我忍了七年了,很辛苦的”
董月立刻将声音死死的压在嗓子里,生怕发出一点声音了引得这位大侠兽性大发。
贞娘一夜没有睡好,虽然杜石头一再保证,自己的师傅肯定跟月娘是旧相识,看他看着月娘的眼神就知道,他一准不能把她怎么样的,两人久别重逢,肯定有很多话说,咱们不要打扰了云云,可贞娘还是觉得心里不安,那个男人长的太好,太妖孽,月娘师傅好像不认识他啊,两人有旧?就算是有旧,也让她觉得不安,月娘师傅怎么也会武功?那个男人好像武功非常好,师傅那个臭脾气,万一一言不合打起来怎么办?
一早,她就匆匆的收拾好去董月的房间,轻轻的敲了敲门,一个慵懒的声音就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