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恩在睡梦中突然醒来,头几秒他还有些睡意朦胧,但接着,他注意到卧室的窗被打开了,冷风呼呼从外吹进,脏旧的窗帘飘摆着,他转头,发现房门也被打开了──他从来没这么没警觉过,这不是好现象……但那些都不是他现在该烦恼的。
有人闯进他的住居了,而他居然睡死到没察觉。
他从枕下抽出手枪,掀开棉被,双脚踏到地上,很坚持的套进他的羊毛拖鞋,无声无息的踩过木头地板,在黑暗中来到楼梯口。
一楼有微弱的光源,他认出那是他的吧檯灯,还有飘散在空气中淡淡的酒香,以及食物的味道──不速之客不只开了他的酒,还偷他的存粮吃。他瞇眼,将手枪的保险退开,潜到一楼,准备让那个该死的小偷吃一记脑袋开花──
「唷,你醒啦?」
那是曼丽。
他有些傻眼,看着那女人半趴在吧檯上,瞇着朦胧的凤眼睨他,唇边尽是酒渍水光,单薄的丝绸睡袍裹着曼妙的身躯,将曲线完全显露出来。她没有拿她专属的马丁尼杯,直接开了他的威士忌、龙舌兰、伏特加、琴酒──那几瓶已经全空了──天晓得这疯女人什么时候跑进来的!而她正在荼毒他的葡萄酒,没用酒杯,抓着酒瓶就猛灌。
他将手枪收好放在桌边,有些担心的走上前,将她咕嚕嚕喝得正欢的葡萄酒抢救下来,她嘴巴没来得及闭上,一些酒就这样洒了出来,泼到她胸前。
「哇噢!」她惊奇的看着自己睡衣前襟那一大片深红色的酒渍,好像那是什么新大陆一样,「这是红色的耶!哈哈哈哈哈!」
「别喝了。」他说,将桌上其他还未被波及的酒收回架子上,走到吧檯后,拧了条乾净的湿毛巾出来,轻按在她脸上。
「你也有乾净的毛巾啊……」她咕噥,「我还以为你会拿那条宝贝脏抹布擦我的脸呢。」
他瘪瘪嘴,没有回话,用了点力道抹她的脸,却听到她迷茫的笑声,还有不合作的挣扎。搞了半天,他只好罢手,将微温的毛巾拿开。
曼丽再度睁开眼,这次才看清楚眼前的男人穿了什么东西。
那是深蓝色底,可爱绵羊图案的睡衣,一整套。没错,一整套,包括他的舖羊毛深蓝色拖鞋、还有他头上那莫名突兀的睡帽,帽尖正软软的垂在他耳边,要晃不晃的……一整套,全都是可爱快乐的绵羊。
眼前的画面有些震撼,刚刚的冰毛巾相较之下完全起不了清醒的作用,她眨了眨眼,呆愣地看着韦恩身上的钮扣──全扣上了,整整齐齐的,没有一颗遗漏。
知道她在看些什么,韦恩只挑了挑眉,绕回吧檯后忙了一阵,不一会儿就端了一杯奶白色的东西,『叩』一声放到她面前。
她挑眉,看他,却见他绷着脸看着自己,只好妥协的拿起那杯不明物体,嗅了嗅。
「噁──这什么……」
「解酒的。」
「我知道是解酒的,我问的是原料。」
「解酒的。」他不愿多说,「喝完它。」
她皱了皱鼻子,勉强妥协的深吸了口气,然后仰头,一鼓作气乾完那东西。
「噁──有像鼻涕的东西──」她搔抓着自己的喉咙,感觉那神秘的成分缓缓从食道滑落。
「你吃过鼻涕?」
「怎么可能有!」
「那就不是鼻涕。」
她睨着他,突然就不说话了,瘪了瘪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韦恩双手抱胸靠着酒架,也耐心跟她耗着,他这辈子最不缺经验的就是应付喝醉酒的人……好吧,即使这是第一次看到曼丽在他面前喝醉。
他经营的是情报屋──纵使最刚开始不是,也因为认识了这女人,而渐渐被她牵着鼻子走。他不讨厌被牵着鼻子走,尤其是她,有钱赚,谁不爱?诡异的是,他跟她合伙这么多年了,却从来不确定她的背景。
她总是笑得游刃有馀,总是保持神祕,来去从不交代,举止慵懒优雅,又会武术……他第一次看到她展现如此毫无防备的一面。他暗自记下日期,但仍不确定自己想不想要知道其中的原因。
不是『需不需要』,『而是想不想要』。
她那小巧的鼻子突然哼出一声笑,彷彿听得见他的心思似的。
「韦恩啊……」她说,而眼神还是有些迷茫,「我们认识也快二十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