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深入山腹的殿宇走廊,两侧深宫壁画连绵,从远古耕作到放牧打猎,再到部族征战,祭祀神明,篝火欢宴,蛮荒奇兽和百族生息在一起,一幕幕仿佛随时间凝固的活生生景象,巧夺天工,让人倍感不可思议。
在殿宇深处两旁火光熊熊的火坛之间,一个斗篷黑衣的高大老人屹立在殿心石台上,默默地看着杨真接近,老人身后是巫门供奉的巫祖神像,两侧各有一道阶梯走廊,深入内殿。
“你从哪里来?”
“昆仑山。”
面对深沉古怪的提问,仿佛有默契一般,杨真一口答出。
“你为何而来?”
“重生而来。”
“好……年轻人,来这里是没有回头路的,你做好准备了么?”
杨真停在殿心台阶下,“我想知道,你们究竟要我做什么,而我又能做什么,以为代价,你们有什么回天之法可以令我的法体复原?”
“你很快会了解一切,亲自见证我巫门的复兴!”屠方缓缓揭下遮住头脸的斗篷,露出了峥嵘。
一头写满沧桑的盈寸白发纠结摩顶,颧骨高耸,隼目鹰鼻,苍白的面部如刀削一般,下巴冷硬无须。
杨真沉声问道:“为什么是我?”
屠方呵呵轻笑了一阵,笑声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透着几分阴森。
半晌,他才道:“你拥有修真界万中无一的轮回天脉,也注定了你的机缘。你随老夫来,老夫会告诉你这里的秘密。”说完,他转向左侧走廊。
杨真身躯一震,仿佛省悟了什么,喃喃道:“轮回天脉……”
姬香也曾暗示过他,他恢复修为的希望就在身负的浑元天脉之上,在他从莫天歌得来的记忆中,乾坤印的认主也非天脉之身不可。
屠方领路前行,一边回身欣然道:“天脉在你玄门道藏经典中,有玄玄道脉之说,所提及皆指五行天脉之身,佛家又曰:地水风火菩提根,不过,老夫敢断言,修真界识得你所身具天脉之人,不过三五数人。”
杨真问道:“有何不同?”
屠方站在门廊前,停住身形,回头望着杨真百会云顶之位,深目闪烁着幽光,道:“不论凡俗,还是古今炼气士,甚至飞禽走兽,都有性灵神光,此乃万物生灵本命之源,灵魂之兆。
“等凡之人,性光浑浊,从年幼出生起每况愈下,直至死亡,而修真炼气之士,修炼的正是性灵本源,直至将其修到大圆满之境,即可立地飞升,三界各道功法纵然各有其异,但终究是殊途同归。
“但上天却特别钟爱一类人,有人生而具备五行天脉,如先天火性元脉,又如先天癸水真身,这类人等修行起来,若是得法,必能事半功倍。
“而你,所拥有的乃是天脉中的奇脉——我巫门传说中轮回累世脉,累积了两世灵气,自是非同小可。”
杨真望向深幽内殿走廊,仿佛陷入了一个宿命场中,他心中挣扎道:“佛修来世,难道也是为求这所谓累世灵气?”
屠方大笑一声,领路登阶道:“佛门修心识性,与我巫门异曲同工,说来两家法门与你玄门相比,倒要亲近许多,佛门修来世,历代又有几个和尚能修得来世之功?”
说罢,轻轻拍了拍手,内殿走廊沿路火坛一道道火焰升起,光明大放,沿路阶梯明暗交迭,青光沁人。
巫殿分内外两重,外殿乃族中祭祀和重大事件举行之地,内殿则讳莫如深,像杨真这样一路进入巫门禁地,实属玄门中人千年未闻之事。
杨真跟着屠方一步步登上台阶,深入山腹的殿堂在沿路鼎盛的火光下,明暗不定,将沿路盘踞的持斧怪汉和洪荒怪兽雕像,衬映得分外狰狞可怖,他最终和屠方一起站到了一面巨大的石壁下。
不知屠方使了什么手段,身后的火坛又齐齐熄灭,神殿陷入黑暗之中。
一段低沉艰涩的咒语念出,前面石壁渐渐放射出道道细微的毫光,沿着石壁浮雕纹路蔓延周转,随着屠方咒念拔高加快,蓦然明黄色光芒大放,从高大的石壁,投射到两人身上。
在墙壁上透明的卜筮经文和神只尊像浮动变幻下,杨真两人忽然凭空消失在空气之中。
这里的天空是漆黑广袤的,没有日月星辰,这里的大地灰白苍茫,仿佛开天之初混沌纠结,天地元气永远恒定不变的运动着。
唯一能增添色彩的,是混沌之上飘浮的绿色小山丘,星罗棋布地散在大地各方,循着各自的轨迹浮游,点缀着这个缺乏生机的世界。
这里没有金、木、水、火、土五行元气,只有清浊相交的混沌之气,这里是修道人梦寐以求的仙山洞府,这里是乾坤交界之地,上一分是天,下一分是地,造化天外天。
杨真和屠方被阵法送到这个空间后,落到了一块浮丘上。
看着杨真满面震惊和赞叹的神色,屠方酷冽冷硬的脸面露出几分得色,他颔首道:“这里是我巫门上古先贤,以大神通开辟的洞天——云梦洞天。”
杨真意想不到竟然到了巫门传说中最神秘之地,且是以一个昆仑弟子的身分。
屠方自顾道:“你昆仑派也有玉鼎真人所辟玉清洞天,想来与我云梦洞天,都是一等一仙真之所;传言中,蓬莱通天阁就因此洞天,与你昆仑道宗起了纷争,最终分道扬镳。”
杨真默然片刻,冷淡道:“莫非屠大巫师就是请小子前来观光?”
屠方眼中寒芒一现即逝,他垂目虔心念起了咒语,脚下小丘蓦然加速移动了起来,天地斗转,清浊冲撞,少顷后,就来到了一个巨大的深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