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一网打尽
&esp;&esp;堂堂简约集团董事长家的手足同胞简铭爵先生,进了警局就如同一只掉进鹞子窝被卸了妆扒掉华丽皮毛的秃尾巴鸡,甭管往日你是何种的风流倜傥、气定神闲,坐进这间铁栅排开的审讯室,那就是要被千锤百炼炼出你的原形,锤出你的屎尿来,不现出原形甭想跳出经验丰富的老鹞子的爪心。
&esp;&esp;简铭爵头发蓬乱着,布满血丝的眼珠子略突出地挂在一对眼眶内,像是快挂不住了时刻就要七零八落脱到地上,就要缴械投降了。他面前桌上,平铺着警方从垃圾山里查获的带血的衣物鞋子。
&esp;&esp;薛大队长没跟简二爷拍桌子动粗,很客气的。他只是派人到临湾新区山脚下的垃圾山里去翻了最近两天的“新货”,以不动刀枪的方式逼着简二爷速速向无坚不摧的市府刑部衙门老实交代。
&esp;&esp;简铭爵的大下巴抖动着,黔驴技穷之时伸手管薛谦要一支雪茄。
&esp;&esp;薛谦像老哥们之间吐槽一样,凑近了坦诚道:“局里不给我们报销雪茄,特别抠儿,就没这笔经费,我就抽十几块钱一包的这种烟了,您不想抽这个,我这还有爽口耐嚼的茶叶根!我们条件艰苦,您凑合选一样吧。”
&esp;&esp;简铭爵两扇腮帮子凄凉地抖动,一地寒风扫过落叶。
&esp;&esp;薛谦松一松制服领口,语重心长地开始心理恐吓:“简先生,监狱里条件会更艰苦,茶叶根都是隔夜的,牢头大铺二铺嚼剩下从嘴里吐出来的再给你嚼,可黑了!不管是不是您做的,您坦白,我们一定从宽。”
&esp;&esp;简铭爵高大的身材瑟缩在衬衫下,交代过程中不断被薛队的廉价香烟呛得咳嗽:“我、我就是那晚,找麦先生约一下,真的就是稀松平常的约个炮,他说一早就要回港了……
&esp;&esp;“那酒店新建的,特高级,他说床是特制的很舒服,我们就选择了那家酒店。
&esp;&esp;“我也不知怎么会进梁有晖那小子的房间啊,麦先生开的房他告诉我房间号码。酒店房间总之都长一个样子,进去都是一尘不染的,鬼知道那是谁的房间!
&esp;&esp;“我、我就跟麦先生做了……薛队长,您说两个大男人嘛,约会还能干什么,麦允良他又不是未成年,我没有猥亵未成年啊这种事你情我愿的……”简铭爵抖着拿烟的手指为自己脱罪辩解。
&esp;&esp;“所以是麦允良开的房?”薛队长当然知道两个成年男人深更半夜特意去高档酒店开房是要做什么,肯定不是闲聊天或者斗地主,他眯细了很有神的眼睛却话锋一转,“但是,那些极富有想象力的很刺激的进口玩具,好像不是麦先生带去的吧?”
&esp;&esp;这才是真章,简铭爵面色遽然涨成猪肝色,却不是因为羞耻害臊,这人懂什么是羞耻害臊?简铭爵是在极度紧张焦虑之下失态,快让自己憋窒息了,赤红色再缓缓刷上一层难看的粉白,脸变得煞白,燃着红星的烟灰从手指间扑扑簌簌乱掉:“就是助兴的一点小玩意,圈里人也都常玩,没什么新鲜的,让薛队长您见笑……”
&esp;&esp;“助兴的小玩意,却要了麦先生的命,对吗简先生?”薛谦眼神一凛,上身前倾真视嫌疑人,缓缓说出的话一击即中,“那只死死扣在麦允良颈部带有锋利锯齿的狗项圈似的东西,是您的特殊癖好么?”
&esp;&esp;简铭爵额头生出黄豆大的汗珠滚落眼睑和腮帮,汇成溪流聚在他暴凸的下巴颏上,最终“吧嗒、吧嗒”掉落桌面,敲动着屁滚尿流坦白从宽的节奏。
&esp;&esp;他简老二自诩器大活好、风流博爱、万柳丛中攀花过的一名老司机,开车经验丰富且技术高超,他也万万想不通,随便玩玩竟能玩出一条人命!对方偏偏还是个有名有姓的明星,任他塞钱疏通恐怕都摆不平的一条人命啊……麦允良也是身经百战“百折不挠”的老江湖、老花瓶了,明明平时很禁折腾的一个人,怎么会,那天怎么就会……
&esp;&esp;简铭爵是亲眼瞧着那事发生的。
&esp;&esp;血。
&esp;&esp;止不住的血。
&esp;&esp;……
&esp;&esp;血从麦允良脖颈处以喷射的方式四溅了出去,溅在床上,溅在枕头上床头灯罩上以及墙壁上,还有惊呆了的赵绮凤那女人的脸上裙子上。
&esp;&esp;简铭爵那时陷入惊恐的嚎叫,扑上去想解开那可怕的从玩具变杀器的东西,但那魔鬼凶器解不开了。他想用毛巾替对方捂住伤口,然而毛巾也迅速染成血红……
&esp;&esp;简老二是个医学常识上的白痴,不懂急救,极其无知。他只懂一些他这样人所必备的生理卫生知识,上学时念的最优课程就是生理卫生课本的某几章相关章节,整天琢磨男女下半身那点事。然而,当麦允良脖颈动脉破裂血溅三尺的时候,他彻彻底底吓懵了……
&esp;&esp;他裸着的身体上也裹了一层对方的血。
&esp;&esp;他平生最恐惧和魂飞魄散的时刻就是那时……
&esp;&esp;麦允良临终前容颜仍然俊美,双眼半睁,像是死都不瞑目又好像终于从耻辱痛苦的半生中解脱了。这人一只手五指还死死扣着简铭爵的腕子,灵魂出窍似的要抓着某人一起迈上黄泉路面见地狱判官。简老二被吓得死挣活挣,与个死人拉扯角力拽了半天,把儿时吃奶的力气都挣出来,才不至于被逼得当场把麦允良手腕手指剁掉。
&esp;&esp;他惊跳着滚下床去,将血迹又沾到地上、沙发上。他去洗手间冲掉手上的血,粉色的血水顺着下水管盘旋着流走。他然后从地上摸起一件一件衣服胡乱地穿上,西装马甲都系错了扣子。
&esp;&esp;……
&esp;&esp;薛谦不想再听那些令人不快的细节。他把笔录本彻底丢给书记员,别过脸去,将半边脸掩入香烟的团团烟雾中。
&esp;&esp;副手进来附耳汇报:“薛队,我们一直在找是哪位前台服务员接待麦允良,但现在麦允良已死,其他人互相指认都指不出个确定人来。酒店有至少两位服务生在案发时间突然离职去向不明。”
&esp;&esp;“离职的都有问题。”薛谦抖着二郎腿,狠咬过滤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