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是什么不?”他不接,却就着我手,将荷包里的东西倒出来,原来是块小玉佩,双面阳刻云龙图案,中间各镌着一连串字,我一个也不识得,想来是满文了,他合上我掌心,笑嘻嘻道,“你若不收,玉姐姐怕是转头就要去给我哥报信儿。”
那最好!我将玉佩用力掷到床上,“我不要!”
多铎并不着恼,只朝我挑挑眉,转头问:“玉姐姐这样可好?”
我这才发现大玉儿眼中有一丝寒意,此时正缓缓散去,“今儿的事你记住便是了。”
“姐姐,找我什么事儿?”她到底是站我这一边的,平一平气,我问。
“姑姑到了,刚去见玛父与大太太,差我来叫你呢,怕是一会儿要过来。”
她的姑姑是我的姐姐,我一时还没转过弯来,多铎已道,“四嫂么?原来是她到了,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也没什么大干系……”
“干系大了。”我冷冷打断他的话,“你最好马上就走!”
“说个理儿,见我四哥时你看着有些害怕,可四嫂是你亲姐姐,你难不成连她也怕?你怎么就那么奇怪?”
“你欠扁!”我看他浑不当一回事的样子,根本不想和他讲理,抓起他的衣裳塞到他怀里,一指门口,“走!你现在就给我走!”这“姑姑”不是别人,当然是皇太极的嫡福晋哲哲,她适人时齐尔雅真还未生,这次不啻于初次相见,我没任何让现在这副场面成为她的第一印象的兴趣。
相较于政治手腕高明的孝庄皇太后布木布泰,历史上都说孝端皇太后哲哲温和善良,深得人心,这摆明是皇太极那里的一块挡箭牌,在人心叵测的地方,多一人自然是好一分,我半丝都没有让多铎拆我后墙的念头。
大玉儿走近,眼神淡淡看着多铎道,“都说哪儿去了……多铎,雅儿是怕姑姑来了见着,虽说咱们不兴汉人那套规矩,但她毕竟是未婚配的格格,别的也罢了,你在这儿已是不妥。要我说,你若是真为她着想,这会儿是真该走了。”
真是叫人瞠目结舌的逐客令,我差点没咧嘴笑出来。
“我听玉姐姐的就是。”多铎自然不是省油的灯,嘴上应了,脚下却不见动静,反却蹭过两步,以目示我,“不过比起要我走,好像还有更急的事儿?”
还不都是你作的孽?我看这床上乱糟糟的被褥,自个儿身上梅干菜似的衣裳,东一缕西一丝儿的坠发,咬牙朝他笑得一笑,飞起一脚便重重踢在他的小腿骨上,他“哎哟”一声俯下身子去,大玉儿却在一旁捂着嘴闷笑,“就说我这妹妹不好欺负,你还不信……”
气算消一些,翻出新袍子来套上,对排的纽子扣缝儿窄,连着几下也没扣上一粒,我心下焦躁,不觉皱起眉来,多铎低笑,我还未言语,他已凑近提起衣摆,拣着纽子自下而上一粒粒扣上,“你这格格还真娇贵……”
“轮不着你管!”
“齐尔雅真,你等着……该是你的一样也不会少,该是我的……自然轮得着我管!”他似笑非笑地松开最后一粒纽子,拎起外裳胡乱往身上一披,径直出门而去。
“你……”我一时以为这是幻听,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雅儿,”大玉儿拉我坐下,解开我的辫子,取过牛角梳子一边篦一边道,“若不是我正好进来,你要做什么?”
我看镜子里自己微红的唇角,“什么也做不了,谁叫那把刀搁得那么远。”
“倒是我来得正好了”,她叹口气。
“嗯,要不我怕是又给科尔沁惹祸了。”
大玉儿按着我的肩,“好妹妹,别这么说。”
可不这么说怎么说,我不是会忍气吞声的人,即使事后后悔,也无谓何必当初,这话也还是场面不得不用的。
“真没想到多铎对你上了心。”
“什么?”我一动,头发扯着梳齿,痛呼一声。
她指一指床上被我完全无视了的东西,递过来一块儿大小相仿的玉佩,“你瞧,我这一块。”
“上头写着的是什么?”
“爱新觉罗…多尔衮。”
我恍然大悟,那是多尔衮送的定情信物,可这一想冷汗冒了出来,多铎那一块儿……
“别看这玉佩小,却是他们兄弟几个打小带着的,我估摸十二贝勒也有这么块儿。若不是多铎留给你这个,我哪能放得他走?”
她的意思我是懂了的,可是这玉佩于我还是不同她,我没兴趣承多铎这份“心”,也不想最后轮着他“管”,留着倒像是做个抵押,也罢,今天的事我总记下了,来日方长,说不定到时还真能派上用场。
这大草原上的日子一天也不安分,半个月里头倒有十天,我一颗心和十五个吊桶一起打水似的——七上八下,直捉摸怎么才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