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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第1页）

戌时末刻，杭城城西，三号芦市大船停靠在码头上。账房郝先生、管事莫云拿着账簿，逐一登记。伙计指挥临时雇来的十余个力夫，把刚下船舱的白术装上马车，一车车运往药房仓库。

看着运走的白术，莫云心里舒了口气。和郝先生打了个招呼，正要前往药房，却见两人提着灯笼往码头走来。

莫云一看，来的正是钱日台和金小郎。

“掌柜的，您来了。”莫云看到钱日台，连忙上前招呼。

郝先生一脸激动，对钱日台说道：“掌柜的，上品——上品，全是上品之术。”

“好，好。”钱掌柜听了，满脸笑盈，仿若一尊弥勒佛。

他看着莫云，心里越发满意。

术会，不足十天了。莫云今日回杭，带来的，可不仅仅是及时雨。他要好好借着这次术会，让钱氏中药房再上一个台阶。

留下金小郎在码头，钱日台招呼郝先生、莫云两人，一同回药房验货。

翌日，日上三竿，歇息一晚的莫云，神清气爽地出现在钱氏中药房门口。

今年与沈家的合约，妥帖圆满，双方都很满意。宣风那边，除了长约尚待继续商洽外，当下也没有什么紧要事，不用急着回去，晚些时日，甚至延至明年开春再去也可。昨晚，验过货后，钱掌柜脸上的笑容一直没停过。临走时，交代莫云明日来议事，家里有事，可晚些过来。

金小郎见莫云走进药铺，笑着朝内努了努嘴。莫云心领神会，推开后厅门，走了进去。

钱掌柜躺在逍遥椅上，紧抿双唇，眯着双眼，一旁长条凳上，斜坐着郝先生。

听到莫云进门的声音，钱日台睁开两眼，脸上浮出笑意，说道：“莫云来了，昨晚睡得可好？”

莫云拱手道：“谢掌柜关心。”说罢，在郝先生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钱日台朝两人看了几眼，站起身，郑重说道：“昨夜到仓的白术，品质全属上乘，我钱氏的发展。定会因此增益不少。你二人，都是我的左膀右臂，跟着我，数年来，风里来雨里去，吃了不少苦头，我都看在眼里，铭记于心。”

听了钱掌柜这话，两人顿时受宠若惊，连忙拱手。

“钱氏药房攒下的这份基业，两位都是大功臣。”钱掌柜接着又道：“眼下，一个天大的机遇，就在我们眼前。我钱氏已抓住了一半，另一半——”

钱日台停了停，没有往下说。

郝先生、莫云四目相对，眼里满是疑惑之色。

许久，郝先生试探着问道：“掌柜的，您说的机遇——莫非指的是术会？”

“正是。”掌柜笑着回道。郝先生到底是跟在身边的人，知根知底，一猜便中。

他也不卖关子，说道：“本届术会，就是我钱氏名扬杭城的机会。我们钱氏，能否在杭城彻底站稳脚跟，能否更进一步，就看此次了。”有一点，钱日台没说，大家也心知肚明。钱氏手握百担白术，有此底气的，杭城还有哪一家？今年的术会，即使躺着不动，钱氏都能大赚特赚。

杭城术会，今年，比拼的，不仅仅是品质，更是底蕴。吴江病疫，听说已蔓延至苏、常，乃至更远。前日更有骇人信息，说是杭城也有发现。若是如此，杭城各大药铺药房，平日里存的那些白术，肯定坚持不了几日。只怕，到时，病患为捡五钱、十钱白术，跑遍杭城都不得。白术，怕是有市无价，价格大涨了。

莫云想到这里，对钱掌柜好生佩服。常说，人生如棋。庸者，走一步看一步；常者，走一步算三步；智者，走一步定十步。钱掌柜，十数年前布局江右，步步为营，步步为赢。如今，满城缺术，手握百担白术的他，当年走出去的一步，更比如今的百步、千步。

如此说来，钱掌柜岂不是比智者还厉害？

莫云不敢再往下想。

“莫管事，莫管事。”郝先生见莫云呆站着，不发一语，用手推了推他。

钱掌柜也是用关心的眼神看了看他。

莫云回过神，歉意地朝两人点点头，表示没事。

“野术，我钱氏的库存，几近见底了。本届术会，只能拿出一斤了。”钱日台说道。

“一斤？”莫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