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地,她人有点失神,说话也有点心不在焉。“
话说到这儿,她停歇了一下,抬眼望了望夜空,道:“席散了,今夜怎么散得这么早……”
谭秀也抬眼望了望夜空,道:“兰姑娘怎么知道席散了?”
井兰道:“你不见那—边不那么亮了么,那表示我家的灯都熄了,灯既然熄了,不是席散了是什么?”
谭秀佩服地看了她一眼,也有点焦急地道:“那……兰姑娘是不是该回去了?”
“我是该回去了。”井兰突然从石上站了起来道:“人一散,客一走,我娘就会找我……”
转望谭秀,目光一凝;,道:“记住我的话,要是真不行,就到京里找我去,我走了,你也回去吧。”
头一低,快步而去。
谭秀呆了一呆,忙道:“兰姑娘,明天我不送你了……”
没听井兰答话,只见她头垂得低低,走得很快。
谭秀没再说话,呆呆地站在那儿,一直望着井兰那婀娜、美好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井兰走得看不见了,谭秀定了定神也踏上了回路,他只觉这一路心里像压了一块铅,沉甸甸的。
“谭宅”的后门是虚掩着的,这是他刚才出来的时候预留的,为的是怕回来晚了再敲门惊动别人。
他轻轻地推开了后门,轻轻地走了进去,随手拴上了门,然后放轻脚步往自己的住处行去。
这时候偌大一座“谭宅”黑黝黝的,没一点灯火,人家都睡了,的确,夜深了,他也该睡了。
摸黑回到自己的住处,他没点灯便又脱个光膀子上了炕,炕上铺的有席,在这六月里却只觉炕下像烧着火。
他辗转反侧难成寐,一方面是因为闷热直冒汗,另一方面他还有心事儿。
谭宅很静,今夜静得出奇,连谭老爷半夜里那咳嗽声也听不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醒了过来,那是因为被光亮刺了眼,睁眼一看,窗外大亮,日头已老高了。
突然,他想起了老爷子今早要他出门的事,他一骨碌翻身下了炕,一边穿衣裳,心里一边埋怨,埋怨自己睡得太死,也埋怨老爷子为什么不找个人来叫他一声。
匆忙地穿好了衣裳,匆忙地洗了把脸,匆忙地开门走了出去,不错,日头是已老高了,上了墙头了。
他没敢再耽搁,拔腿便往左行去,刚走两步,他停住了,四下望了望,凝神听了听,脸上泛起了诧异色。
偌大一座“谭宅”仍然很静,静得出奇,除了院子里树上的阵阵鸟鸣外,别的什么也听不见。
要在平常这时候,老爷子早就遛鸟回来在后院里忙着浇花了,今儿个是怎么回事儿,老爷子还没有回来,大爷、二爷又上那儿去了,难不成还没起来?
站在那儿楞楞地想了一阵,谭秀迈步走向了老爷子的书房,这时候老爷子也许在书房里,不错,有可能。偶儿老爷子早上起来会练练字,老爷子平素最喜欢王右军的草隶,他老人家那一笔字,也有八分神似王右军,每年门上的春联都出自老爷子亲笔。
书房到了,门儿半开着,谭秀站在门外轻咳了一声,叫了一声:“老爷子。”
书房静悄悄地,没听见动静。
谭秀又叫了一声,仍然没听见答应。
老爷子不在书房里,那就是出去了还没有回来,怎么到了这般时候还不见回来,他打算出去迎迎去,脚下刚动,一眼瞥见书房地上有样东西直动,凝神一看,那是一本书,书页被风吹得直掀动。
书怎么会掉在了地上,谭秀没多想,他只想着该进去把它拾起来放回桌子上去。
于是,他推门走了进去,刚进门,他吓了一跳,眼角余光瞥见茶几旁椅子上坐着个人,忙转眼看去,他呆住了,是惊住了,吓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