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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3页)

尽管此时历史的车轮已经转到了1999年。尽管此时的中国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伟大的、前所未有的、举世无双的改革开放。尽管此时中国的gdp和居民收入每年都呈两位数的增长。尽管此时的中国已经是全球经济最活跃,最有潜力的地方。尽管此时的中国社会绝对稳定,执政党廉洁高效……但是,曾仕湖家里的情况,在当时的中国来说,绝对不会是偶然、是少数、是个例。而是当时数以百万计挣扎在贫困线上家庭的真实写照。

20年后,当曾仕湖用更广阔的视野看待当年这一切时。不禁想到:一个执政党,一个政府。要在短短的几十年内,带领数以十亿计的人民,从传统的农业文明走向现代的工业文明。要用短短几十年的时间,走完西方发达国家两百多年才走完的路。要在短短的几十年内,让数以十亿计的普通老百姓们从一穷二白,节衣缩食。到物埠民康,食用丰饶。这是多么地艰难,多么不容易的事业啊。而完成这个事业,又是何其的光荣与伟大。这一壮举不但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中是前所未有的,而且在全世界几千年的历史中也是前所未有的…………

然而此时的曾仕湖却没想这么远,他觉得这一切都是他老爸造成的。尽管他老爸经常在他们两兄弟面前自夸:“我这个人,最刚直,连镇上大村刘家某某都说过,整个曾村,就是曾则宏最刚直,不贪小便宜,你们做为我的儿子走出去都有面子……”。

“你看你们两兄弟,成绩这么好,以后肯定是上大学当官的料,还不是靠我教导有方……”但是,他老爸越是这样说,曾仕湖越觉得他老爸奇葩,讨厌,不可理喻。虽然由于年纪的原因,身材的原因,力气的原因,曾仕湖暂时还不敢公开和他老爸叫板,但是他老爸做出的事情、说出的话曾仕湖心里却不知道腹诽了几百次。

“曾则宏”,是曾仕湖父亲的大名,这个大名还真不小,起码在曾村附近这十里八村的村民们基本都认识他。外号叫做“曾半仙”。半仙者,还没完全成仙也,但已经成了一半了。所谓的“仙”,就是考虑事情,不用“俗”人的思维来考虑,而是用“仙”人的思维来考虑。

比如夸他是“整个曾村最刚直,不贪小便宜”,镇上大村的刘某某。是因为刘某某家有头小牛没看好,爬了几个山头走了十几里地跑到曾村把曾仕湖妈妈种的半块菜园的猪菜都吃没了。农村规矩,牲口没看好吃别人家庄稼或者菜园子是必须适当赔偿的,所以曾仕湖妈妈就把牛牵到自己家的牛圈和自己家的牛一起关起来,等着主人来领。可能是曾村离大村隔了几个山头,消息不通,一天,两天,三天……都还是没人来领,那没人来领总不能这样把牛赶走吧,曾仕湖妈妈就每天把这头小牛跟自己牛一起每天早上放,晚上收。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刘某某找了蛮久才听他一个曾村的远房亲戚说小牛在曾村某某家,吃了某某家的菜园子被捉住现在某某帮看着。,才找到这里。找到这里曾仕湖妈妈也没说什么,既然是你们家的,你就牵回去,但是吃了我半园子菜,要30块钱。帮你放了一个多月牛,就算一个月,一天2块钱,一个月60块,加起来90,你给个整100块。这要求不过分吧?

刘某某听后满脸喜色,心想还有这么好的事,还怕碰到刺头狮子大开口要半头牛。二话不说掏100块就把牛牵走了。谁知道两三天后“曾半仙”有天一个人在家喝酒,可能边喝边想我老婆那样要人家100块不对,不合道理。居然翻箱倒柜的把曾仕湖妈妈的衣服枕头套等翻个底朝天,又找到那100块钱,走十几里地给刘某某送去。当然,有人主动送钱上门,那酒都应该请人吃一餐吧!刘某某当然去镇上买两斤猪肉捞两块豆腐打三四斤米酒,叫“曾半仙”在他家开怀畅饮,席间肯定免不了说出“整个曾家村,就你最刚直,不贪小便宜”之类的话……

至于“教导有方”就更搞笑了,有次“曾半仙”一个人去放牛,放牛就放嘛!但是半仙怎么离得开酒呢。放牛也要拿着个别壶(80年代的解放军的军用水壶)装着一壶酒去,至于菜?想多了,会喝酒哪里要菜,即使要菜也是啥都可以做菜呀,什么生红薯,甘蔗,玉米,都是可以送酒的。也是边看牛边喝,边喝又边想,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应该去学校教导一下两个儿子先,不然成绩滑坡了考不上大学当不了官自己晚年可不好过。于是又走十几里地走到学校,保安看见是某某班某某人的家长,那肯定要帮叫人的啊。叫到保安室后,曾仕湖,曾仕强两兄弟本以为是天气转冷了或者自己伙食费也快没了老爸走路送点弹药来,还有一点小感动。谁知道到了保安室后只见“半仙”兄满嘴酒气的说“你们两兄弟,虽然目前成绩不错,但是仍然需要努力,千万不能骄傲,有什么不懂的,就问老师……嗯,我还在放牛,放着牛我都关心你们的学习,我先回去了……”。等他放完这几个屁又走十几里地去原地方找牛的时候,牛已经跑去别人家的庄稼里吃了人家半垄水稻,被别人捉住了……

也许是凑巧,就那学期期末考试,两兄弟一个考了个年级总分第一,一个考了年级总分第三。曾仕湖不但考了年级总分第一,还考了个数、理、化、语文四科都是满分仅仅是政治和外语各丢了两分。这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结果却又成了“半仙兄”去别人家喝酒时吹牛的资本。说都是他走路去学校“教导有方”他儿子才能考得那么好,至于牛没看好被抓住罚30块钱这种“小事”。用“半仙”兄的话说就是:谁家的牛都会有没看好偷吃别人家庄稼的时候,谁家的牛都会被罚过……

如果说一个村上有这么一个活宝,能给村民们茶余饭后增加不少笑料的话。但是如果是一个家庭有这么一个活宝,而且这个活宝还是一家人最主要劳动力的时候,那么这个家庭的成员就只能哭了。曾仕湖非常清楚的记得,就在半仙兄送钱去刘某某家那天晚上,曾仕湖妈妈回家后就发现钱不见了,就知道肯定是半仙兄拿了,至于拿去干嘛,还要等他回家问了才清楚。

“开门开门,我回家了”。晚上10点左右,半仙兄才打着酒嗝,迈着酒仙的步伐,一摇一摆的从刘某某家走十几里黑夜山路回到自己的家门口。这次去送还这100块可真没白去啊,这家人这么热情招待,说话这么客气。一口一个表哥,什么“心胸如此开阔,”什么“仗义轻利”等话,听在耳朵里可比吃蜜糖还甜呀,光是听着这些话都让人如沐春风如饮佳酿了。更何况还真有“佳酿”(桂柳地区农村普遍喝的低度散装米酒,当时大概8毛一斤)。而且扯起来还真是曾则宏廿五哥内弟堂妹的表姨夫,还真是亲戚。亲戚的牛去吃点菜能罚款吗?我老婆居然还要人家100块,等我回家要说她一顿,半仙兄心想。

曾仕湖妈妈打开门给他进来后,冷冷的问一句:“又死去哪里喝酒了,半夜才回来。我那一百块钱你偷去送给谁了?”

“我是拿,不是偷,你还好意思说我,那100块钱你根本就不该要,那个刘某某是廿五哥内弟堂妹的表姨夫,廿五哥和我是还没出五服的兄弟,这个钱能要吗?而且人家人又好,今天我去哪里,人家好酒好肉的招待”。

“人家给你吃给你喝你肯定说人家好,你就顾着你自己有吃有喝,你理过这个家吗?你当我是外人不顾就算了,那你两个儿子的吃喝你顾过吗,人家谁家的小孩那年不买两套新衣服,你儿子初中三年了,你买过一件新衣服给他们吗”?

“有得穿不就行了吗,他们两兄弟难道光屁股出去了?那我又给自己买过新衣服吗?他表哥们给那么多穿过的旧衣服都是只穿过几次的,都还那么新,不都可以穿吗”?

“就算衣服还有得穿,那鞋呢?他们两兄弟每个人都是只有一双鞋,而且那鞋连鞋底都断了,一下雨鞋里面和袜子整天都是湿的,天气又这么冷,两兄弟的脚上都长满冻疮,连脚指都烂了,你就眼睛瞎,看不见这些,我还想等星期天他们回来就给这100块给他们一人买一双好点的回力球鞋……谁知道……呜呜”。说到这里,曾仕湖妈妈小声的哭起来,继续说:

“菜是我种的,你从没帮我去淋过一瓢水,牛也是我放我收的,你也没帮我放过一天。你不去外面赚钱回家就算了,还要拿我的辛苦钱往外面送……”

“脚上生点冻疮怕什么,谁的脚没生过冻疮?菜是你种的?你干嘛不去你外家种来我曾村种?老子帮你两个老的养老送终你都还不感激我,还说我这不好,那不好,过不下你就滚他妈的出去,房子是我的,你啥都没有在这里……”

曾则宏仗着酒劲,咬牙切齿的大声吼道……

有这么一个不可理喻,胡搅蛮缠,而又靠着拳头和嗓门大来做“一家之主”的人。这个家庭“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也就再所难免了。

曾仕湖记得去年夏天他即将中考的时候,班主任老师找他谈话说:

“仕湖,你成绩这么好,学习能力这么强,说那个点就是几届学生中才会有一个你这么出类拔萃的。你如果考中专,或者中师,就实在太屈才了。凭你的实力,考上地高(市里面的地区高中,专门从各县招收尖子生)是毫无悬念的。你应该上地高,在高中再努力三年,考个名牌大学,到更大的平台去”。

“老师,您说的道理我又何尝不知道,但是我家里的情况您是知道的,如果上高中还要三年的学费,生活费,然后还要上几年大学,这些钱从哪里找?我妈妈是希望我上个中专,三四年后就可以出来工作了”。曾仕湖回答道。

“唉!不蛮你说,中专学历实在是太低了……以后是知识爆炸的社会,说句残酷的话,就算你读中专毕业,出来社会上也不会有什么竞争力……”老师继续说道。

“那也没办法呀老师,我家里就那情况,你也知道我爸……”

是的,曾仕湖经常想,如果他老爸,也像正常的村民,正常的一家之主一样。他肯定会报考地高,读书的学费伙食费是不会有问题的,地高报名也就一千来块一个学期,家里一年养个三四头猪也就够一年的学费了。田里只要不是双抢很忙的时候,妈妈一个人就管得过来。他可以去割油,去砍树,或者去修高速路搬石头砌副坡,无论做什么都会有三四十块钱一天,只要去做。更何况他老爸经常卖弄自己力气大,一个人挑两三百斤东西跑着上坡。虽然人木点没什么技术,但是这年代只要肯卖死力气就能赚钱啊!如果他那样妈妈甚至不用这么辛苦干活就可以供他们两兄弟上学。只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所以曾仕湖只能报了中专,还没得中考之前,老师就发了一本写满各种中专学校名的小册子叫学生们填志愿选学校,曾仕湖填了“长春工程学院”。一般来说,中专只能叫做学校而不能叫做学院,只有大专本科的才能叫学院。但是长春工程学院设有个中专部,是中专里面最好的一所学校,当然,录取分数线也相当的高,每年只在广西招几个。不过曾仕湖却从没想过他会考不上,对于他自己的成绩,他的学习能力,他从来就没怀疑过。

数学中那些复杂的几何证明题,解方程题。在很多的同学中的眼里,很复杂,很头痛。但是在他眼里,几乎是只要把题目看完,就能看到这道题目的关键所在,几何题应该在哪里画条辅助线,问题就简单了。解方程题那个x和z两个未知数加某个条件就可以设成一个,那问题也迎刃而解了……做题目,学习,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苦差,而更像一种很有挑战性,很有趣味性的游戏。

当时很多同学们不想考高中,愿意上中专,中师。第一点呢,是在他们这届之前毕业的中专生都还分配工作,比如有些粮食学校毕业的就分配到镇里粮管所里做个保管员啊,林业学校毕业的就分配到镇里林业站工作啊!虽然工资不高,但是月月红,也算得上“铁饭碗”。他们的单位在镇上有宿舍,不用每天都回家。只是偶尔有事或者周末休息,骑着个单车或者摩托车穿着皮鞋夹着个皮包回家一趟,周末下午又以同样的装扮去上班。

在当时的曾村,甚至曾仕湖所在的镇。这些就足以让无数在家里砍木头,割油找饭吃的泥腿子们羡慕不已了。这些个为了生活不得不每天钻进松树林里喂蚊子,做着高强度的重体力才能赚那么点钱的苦力们,每当看着别人夹着公文包骑着摩托车去上班的时候,会一边捶自己的脑袋瓜子一边骂自己,同样是一个脑袋,自己的咋就没人家的开窍考不上呢?

第二点呢,是因为读书也确实压力大。在当时的情况,能读到初三并且参加中考的,都是有心要考个中专、中师、卫校、高中而不是想在学校里混日子的学生。当时的学习氛围很浓厚,黑板上非常醒目的一角,每天都写着离中考还有多少多少天?而经常性的模拟考试更是让那些挣扎在“金榜题名”或者“名落孙山”的录取分数线附近的同学们担惊受怕,学校每年被录取的学生都差不多,在20个左右,所以那些成绩经常在18-19名的学生每天都惶恐不安,生怕自己不努力点,就掉到后面去。而21-25名那些,也是非常努力。因为努力点,或者临场发挥好点,也有可能杀进去。所以起早贪黑甚至废寝忘食来形容这帮少年都不过分。整天的题海战术,不断的模拟考试,确实让这帮年纪轻轻的学生们身心疲惫。中考都如此了?那高考怎么办?所以很多学生不愿意考高中也是因为怕上高中高考再受二茬罪。

虽然这些初三学生基本上都还是15-16岁的少年,但是大家基本都来自农村,就算是家境好点的,也仅仅是矬子之中选高子,远远达不到今天的富二代动不动说什么事都可以不干,父母的财富都足以让他们锦衣玉食一辈子的程度。所以这帮少年们都明白,考得上,就可以穿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骑个摩托车去上班。考不上,就只能往松树林里钻,砍树割油穿得破破烂烂的在山里被蚊子咬。

至于出去打工,在当时还不成气候。起码在当时曾村里还没有出去打工就能在外面立足,然后衣锦还乡的先例。打工,在当时曾村村民眼中,仅仅是跟出去修高速公路砌副坡差不多,可能有点工作性质不一样,没砌副坡那么脏没那么累,回家也穿得很光鲜。但是比起在镇上国家单位上班,拿着铁饭碗,旱涝保收,几乎可以称得上“出人头地”的工作,那可实在是差远了。

至于马云,马化腾,刘强东等“白手起家”的励志创业故事,还要等十年后才大放光彩为众人所知,成为财富标杆,受万众瞩目和敬仰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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