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上用得上的,是实用的。卞烺把他和蒋倩能用的,就放到了蒋倩的宿舍,等于是他们的家一样。蒋倩看到礼品,每次都会露出欢喜,觉得卞烺有本事,她找他是找对了。卞烺把他和蒋倩用不上或不喜欢的礼品就给了父母,那时,正是父亲的创业阶段,卞烺送给父亲的礼品,父亲很多用来求人办事送出去了,省去了不少钱。礼品体现了卞烺的能力,他为此得意,接受起来更是来者不拒。
卞烺说:谁不为钱(6)
起初,卞烺接受礼品是接受,还是照章办事的。后来,就不照章办事了。不合贷款标准的他也给贷了。他的“违规”是以客户的更大回报为前提的。客户的回报以金钱代替了物品,金钱可以购买任何所需,是实际需要的。他开这个先河是在他当了副主任的一年多后,1989年的时候。之前,也是有过不合借贷条件的客户给他过“回报金钱”的暗示,那时,卞烺觉得他刚刚上来,要谨慎些的,不敢违规,也是没有违规的经验,不熟悉,不敢尝试。后来,随着对工作的熟悉,他发觉将违规的变做不违规,很容易处理。他可以替申请方瞒掉删掉改掉不合要求的条件,根据具体情况,灵活悉心处理,就能做得无误,主任和行长自然就会签字。他这样用劲,动力来自客户事先的预支,这样的事,客户做得大方,一次就拿出了上千块钱,少则是他一年的工资,多则是他两三年的工资,十分有诱惑力。他喜欢钱,他需要钱来实现他强势的气质,给蒋倩看,给父母、家人、家族的人、同学、朋友看。他接受那钱,接受得理直气壮,心里安慰自己说:人活着一切要靠钱,谁不为钱?一笔笔现金的入账使他欢喜;诱惑,连接不断了。
这样下去,卞烺更是愿意接受不合条件的客户,为他们办事,添补漏洞,他做起手脚来越来越游刃有余。与此同时,他以物质的资本,大方大气地维护着与领导和同事的关系,送他们礼物,请他们吃饭,在这方面,他是单位中表现最热情的人物。他父亲包工头的身份和他没有结婚没有负担的现状,谁也不会怀疑他的大方支出有什么问题。他的人缘好,就成了重点的培养对象。两年后,他连升两级,直接调进了分行,当了分行的信贷部副主任。别人羡慕他,他却不满足,他已经厌烦了“副”职,他要到“正”位。
在卞烺调进分行后一个月,蒋倩也如愿调离了她不喜欢的艺校,调进了歌舞团的编导部门。这是卞烺托人办的,五年中,他认识了各行各业的人,人人各有神通,通达歌舞团的人也就有了。他这样有本事,蒋倩不仅更加喜欢他,还依赖佩服他。蒋倩调进歌舞团之后,他们就结婚了。房子是银行一年前就分给他的。他履行自己的承诺,坚决不要父母的一分钱,自己置备了所有设置,电视机、音响、录像机、洗衣机、电冰箱,家具、被褥等等,品牌都是当时最好的;还在友谊饭店置办了二十桌的高级酒席。他的出手,令父母惊异,银行的油水之大有点超出了他们所想。父亲是在外界开创事业的,见多识广,隐约中觉得儿子的实力一定和他吃回扣有关,却不以为怎么不好,这个年头,流行的就是吃回扣,正常的。但感慨的是儿子混上的位置,的确是他自己的本事了,想着,欣慰无比。
婚后一个月,蒋倩的肚子就已经凸了出来,其实是怀孕三个多月了。在婚前就怀上的。卞烺和父母都是希望生儿子,他们性急,希望知道结果,在蒋倩怀孕到六个月的时候,卞烺托人,走后门在医院给蒋倩做了В超,是男婴。他们一片欢喜。但很快,他们就叹气一片,一天,蒋倩没摔没跌的,就流产了。卞烺和父母担心蒋倩有习惯性流产倾向。检查后,医生说,是蒋倩有些甲状腺功能低下造成的,将来补一些甲状腺素就能有所改善。按医生说的,蒋倩调养了半年多时间,一年后,又怀孕了,六个月后再做В超,是个女孩,他们都不想要,想给做掉,但考虑蒋倩的身体条件,不敢轻易做手术,女孩就女孩吧。1993年,孩子出生,起名“卞果儿”,名字是卞烺起的。“果”就意味着“成果”和“果实”,加了“儿”字,是偏心儿子的心理了。有了卞果儿不久,卞烺就升到了主任的位置,他有些得意,想这是他英明地用了“果”字的结果,觉得自己有些“神奇”,非同一般。
生罢孩子后,卞烺和蒋倩的性生活与过去画了一道界限,他们不仅越来越少,还没有了过去的激|情和兴奋,他们互相都是。卞烺对蒋倩生理上的感觉不同了;而蒋倩除了生理上和卞烺一样没有了被满足的吸引力,还有心理上的原因,她带孩子,注意力不够用,精力不足,心里就有些排斥了。他们该是怎样的夫妻,还是怎样的夫妻,没有因为“性生活”就改变了他们的生活局面。卞烺看着没事,蒋倩更没事。都是本能地适应了这种自然的转变,表情、心情平静。蒋倩想,谁家的夫妻生活一定都是这样,早晚要从激昂回落到淡然,就像人自然就能适应成长,到了成年自然地就没有了少年的脾性一样。她接受得宁静,以为卞烺也是这样。
但是后来的情形证明,卞烺跟她是不一样的,和她在一起失去了乐趣,卞烺就越来越热衷于外面的生活。他是主任,被人请是常有的事。以前,这种事也是常有的,有时他还会带上蒋倩一起赴约。蒋倩怀孕后,他就再没有带过她了。那倒没什么不正常,怀孕显了肚子和生过孩子,女人的情况和位置都不同以往了,自然就不能像一身轻的时候,活动自由。根本的变化是,卞烺开始经常地不回家了。蒋倩是一个非常明白的人,她知道怎么回事。她动情的时候,也在动脑子,她知道,靠闹靠管是没有用的,卞烺身强力壮,又是性欲强烈的人,控制是控制不了他有外遇的。她是能理解卞烺的本能。她害怕的是卞烺因此再找到一份真情,会与她离婚。卞烺她是在意的,他能干有能力,有他,他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她已经依赖住他了,想不依赖是办不到的。再说,离了婚的话,她生过孩子的,优势是不如卞烺的。找了个机会,蒋倩以弱者的姿态,向卞烺吐出了质疑和心里话。卞烺也坦然,该承认就承认了,一不做二不休的样子,随后像父亲卞金利对母亲秦秋凤一样,对蒋倩说他决不会和她离婚,而且说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无人替代,对外面的人,他不过是为“需要”罢了,那种需要,其实是像尝试吃一种口味的菜肴一样,吃罢就不想了。也是有点像吸大烟,吸一口,舒坦了就罢了。并说蒋倩现在在他心中像水,有点习以为常、司空见惯的淡然,但却是生活中离不了的。蒋倩听了,有些心酸,却没有失望,卞烺的坦然、理由和保证是叫她说不出什么的。他的意志她是扭转不了的,说了也是白说。末了,叹口气罢了。她想跟卞烺这样有扩张能力的人,只有愚蠢的女人才会与他闹下去,弄得自讨苦吃。她骨子里的性情其实是跟她的婆婆一样的,她们天生不具备把握男人的气力。没有谁教授她们,拦着她们,到了那种点上,情不自禁地就心甘情愿地认下了。这是一种相配的宿命,偏偏地,她们找的男人也是情不自禁地在她们跟前肆无忌惮了。
卞烺说:谁不为钱(7)
蒋倩即使有一时的不平衡,很快就会平衡了。因为有卞烺,他们家里的钱是与日俱增的。卞烺对她的好一如既往,“好”就是给她不断地花钱。家里的钱叫她随便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她就不客气了,进到商场,花起钱来像流水,都是花给了自己穿、用、戴上的。喜欢的东西都能买得起,人心情欢悦中是什么烦恼都能抛到九霄云外的。这其实是女人抽大烟的时候了。为此她专门购买了两个大衣橱,里面她一年四季的衣服不知不觉中有了上百套;她还购买了鞋柜,里面也有了近百双的鞋子。化妆品、首饰更是琳琅满目。她个人用品是丰富的,放在整个家中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家中摆放的物品不断更新增加,更新增加的都是向价值昂贵走的。他们有了檀香木、红木的家具,意大利的真皮沙发,睡上了几万块钱的床,有了架近二十万元的高级钢琴,还增添了不少货真价实的古董,和各种高档次艺术珍品,家里是越来越上品位,向富贵发展了。最叫蒋倩满意的是,卞烺给她的父母在雁滩花园买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并将里面设施配备齐全,她的父母已经退休,就从天水移居了过来。另外,卞烺还在深圳买了一套高级公寓,说那是他们和家族人的度假村。算一算,卞烺做了主任还不到三年。蒋倩知道卞烺的雄厚实力背后一定是有他职务的关系,但是她是不管那么多的,当今社会哪个有权力的官不是在为自己谋利益呢?但她也有担心,总想知底,就偶尔会问卞烺。卞烺一脸的坦然,对她只说是与别人合伙做生意挣的,他来的钱基本上没有问题,叫蒋倩尽管放心。蒋倩虽然没有听过见过卞烺与人做生意的丝毫苗头,却也再不问了。只看卞烺没有犹豫的姿态,是真是假她都不再“害怕”。她太了解卞烺了,他说的就是能达到的。
卞烺不但没事,几个月后,他又升了,升到了副行长的位置。蒋倩从此心是彻底放开了。对卞烺她是越来越佩服和爱恋。卞烺偶然放纵一下他的生活趣味,蒋倩再不会感到一丝别扭,她想卞烺给她的超越丰衣足食的生活,与卞烺的那点小“出格”比算得了什么?她随时感到的生活富足和快乐才是永恒的重要。但是,她放开的快乐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卞烺就出事了。
所有的雄厚物质背后的经济基础,全部来自卞烺的受贿和贪污。所有的贪污都是卞烺通过做的各种手脚达到的。问题是被新接任的主任发现的,并向纪检组做了汇报。进一步检查,问题就查了出来。再进一步,卞烺自任支行的副主任以来的一些受贿行为也被调查了出来。接下来是隔离审查,批捕,移交检察院。经查,卞烺利用职务之便共贪污、受贿,折合人民币千万余元。
卞烺明白自己的罪行是死罪,但他不想死,他也怕死;他留恋生活,他想有命就有活好的机会,有机会他还会抓住的,像他能够抓住一切的机会一样。但是这种失败他是要避开了,再活他就要开辟另一种活法了。至少是不能再走冒险的道路了。这个时候他体会出了生命高于一切的常理,钱、权力、豪华、风光、享受,不过是生命的寄生物罢了。他恳求父亲说:我没有用过你的钱,现在,要用你的钱了,用你的钱救你儿子的命吧。父亲见要强的儿子说出了如此发软的话,悲凉地叹口气说:你不说,我也要那么做。你这一次,可是顶上几辈子的相求了。
父亲卞金利为了救卞烺,拿出了公司和个人账上所有的钱,共计六百多万元。另外卞烺的叔叔卞金荣也解囊出五十万元,加上没收卞烺的个人财产三百多万元,基本补齐了卞烺的贪污款。这样补救的措施,起了积极的作用,法院便考虑了量刑。一审宣判,卞烺被判死刑缓期执行。命保住了,就无需上诉了。
这一年是2000年,是龙年,卞烺的本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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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玥说:我已经不相信男人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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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烺被判了刑,他的生活是落下了幕,定了格局。这种结果,令父母悲叹。在他们看来,社会生活和他们个人生活表面上再改变,社会再怎么发展,都不能动摇他们最根本最本质最终结的要求和希望,进入传统。传统是主流,他们希望的传统,就是他们家庭生活的最终理想,要全家圆满。他们和孩子一起生活的时候要圆满;孩子成了家,他们的家也该是圆满的;照着走下去,承上启下,都要圆满的,圆满是活着和过日子的终极目标。现在,儿子卞烺已经退出了圆满,再叹息都是无法挽回了。少了一个圆满,期待后面的孩子能圆满,希望就给了卞玥和卞谞。
卞玥懂事,报考师范大学,是为家里的经济条件考虑的。师范大学免收学杂费,还有高于其他院校的生活补助费等优惠条件,对卞玥都是诱惑,她心疼父母养他们三个孩子的辛勤劳苦,就想回报他们,她想,父母能够供她上到大学,她已经非常知足了,为父母着想是本该的。这方面与哥哥相比,就显出了她女孩子的心细心软与算计。她觉得她为父母节省了钱,就是孝敬了父母,她的心里有一些自豪。其实,以她内向不善于表达的性格,是不适合上师范院校的。师范大学培养学生,是以将来做教师为主,卞玥是不适合做教师的。她没有口才,不善言辞;她矜持,羞涩,像母亲,她脸色立不起来。没有脸色,将来怎么管教得住学生呢?这些,卞玥填报志愿前都没有考虑过。她只考虑着怎样为父母节约金钱,做出她能做的贡献。父母这方面没有丝毫经验,一窍不通,以为学什么就能成什么。她报师范大学,就叫她报了。
培养教师的师范大学的确有他们的特殊培养手段。学校的学生,都有试讲课,是专门锻炼学生上台讲课的。这里面讲授了作为教师在台上要保持怎样的行为、语言、姿态和讲课的技巧,这不是讲讲而已,是学习和实践相结合的,还要模拟演练,每个学生都要“上台”表现。那种时候,卞玥就非常紧张,还没有轮到她上场,手心里已经烧热,快要渗出汗了。到了“讲台”上,她站在那里,腿骨发软,真是想要一头栽倒了事,叫所有的在场人员看不到她吧;她发出的声音微弱无力,还有些颤抖,叫同学老师们听得既费劲又发麻;她经常话语续断、磕巴,一句话,被分成了两半甚至几半说,扭曲了话语的原意;她的脸色会因为紧张而烧得通红,两个略微鼓胀的腮帮子,扩大了显示程度,叫人的注意力不自觉地就留意到了她的脸上。她的拙劣表现,每一次都是上一次的翻版,没有因为增加了锻炼,就有所改进。因此,试讲成绩,她总是不能合格。毕业了,她没有被分配进学校当老师,她上的是历史系,就被分到了博物馆。
与哥哥卞烺在学校的活跃突出相比,卞玥在大学的四年几乎是平静无闻的,她的各个方面都很平淡:学习、长相、性格。她不像哥哥卞烺,对将来有目标,学习用劲,积极表现。卞玥对将来的预期是,大学毕业就很好了,就没必要拼死拼活地再去争取什么了。所以学习的劲头比不上了中学时期,中学是有考大学的目标推动,不用功就淘汰了。她的长相是平淡的,女孩子长了个父亲样子的面容,不生动不美丽,别人对她的样子没有惊喜、惊叹和注目,她的表情便是寻常安稳的。她性格的矜持羞涩,造就了她对什么都没有过分、过多的激|情和热情,是什么,怎么了,她都不大惊小怪,一惊一乍的。假如是同学们在惊声欢呼的时候,她不过就是抿嘴笑一笑而已,不以为然的样子;她吃到再香的食物也只是淡然地点点头,不会像有些同学大叫“好吃”,表情跟着就夸张了起来。
她这样看什么都淡然,带动不起来的,她和同学们的关系也就淡然了。她不亲近同学,同学也不亲近她,她和每个同学没有矛盾没有隔阂,没有和谁冲突过,与他们保持着淡然的感情,男女都一样。她不生动,没有同学欣赏注意她,在集体中,她的表面形式看着独立于一旁,其实她的内心没有拒绝的态度,同学怎样,她只跟着走,乖巧似的,也就不会得罪人。她只和一个女生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