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沈安沉都没做过,而且方童怀疑,他连类似的念头都没有冒出过。不仅如此,他还不会像乔森那样给自己做床上早餐,不会洗袜子,更谈不上打扫房间,他对家务一窍不通,曾经连厨房都不进的。但他会尽量不参加各种聚会,只为陪着方童吃一碗粥;他会在做噩梦后,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给方童问她是否一切安好;他还会守在方童身边看她做家务,无论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他都自得其乐。
这让方童感到知足,你需要的人能够一生伴你固然幸福,但是伴你一生的人是那么需要你,这难道不同样值得珍惜?乔森是可以自己寻找到快乐,也可以带给方童快乐的人,而对于沈安沉而言,方童本身就是他的快乐了。
方童好久都没给沈安沉做饭了,她决定回北京后的第一餐搞得丰盛一些,程采留在老家度寒假还没回来,那就叫上程凯吧,三个人热热闹闹的庆祝一下。她琢磨了一下午,准备弄三个菜,一个汤,要是时间允许的话,再蒸一锅馒头。临近下班时,她给程凯发微信,让他一起吃饭,程凯好久之后,才简单的回了个“好”字。
她又兴致勃勃的打给沈安沉,沈安沉也是半天才接:“不好意思,今天临时有事,不能回家吃饭了,你跟程凯一起吃好吗?”
“哦,那你几点钟回来?会喝酒吗?要不要我开车过去接你?”
“不用,你自己早些睡,我可能会比较晚。”沈安沉的声音与平时也没什么不同。
是的,他要陪的人是温亚霓,从德国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只为来北京见他一个人的温亚霓,也是他认识了八年的佩妮。佩妮是生活精致的女子,沈安沉要带她吃中餐,她就穿一件青花瓷图案的小袄,下面配蓝色裙子,不化欧式浓妆,细眉红唇,头发很利落的挽着。沈安沉停好车后给她打开车门,她笑着伸出一只手,对沈安沉说:“Eric,你忘了跟我说please(请)。”
沈安沉微微倾下身子,低声说了句:“please。”
他们点的都是传统菜,有八珍豆腐,酱爆鸡丁,还有方童最爱的萝卜丝全贝,就连这家餐厅,也是方童常带沈安沉来的。温亚霓出生在德国,迄今为止只到过中国两次,一次是幼年时父母带她来探亲,在武汉,总共待了半个月,到现在基本记忆全无了;还有一次是去香港,同行的就是沈安沉。
她从小是吃沙拉和牛排长大的,用刀叉得心应手,用筷子就不太灵光了。她本来是坐在沈安沉对面,上菜后就起身坐到了沈安沉旁边,让他手把手的教自己摆弄筷子。温亚霓大笑不断,一边赞叹碟子中的菜味美好吃,一边与沈安沉愉快交谈。沈安沉有些心不在焉,他随便夹了几口菜,大多数时间就是等着回答温亚霓种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饭后他们刚上车,温亚霓就伸了个懒腰,对沈安沉说:“对了Eric,怎么都不带我去吃烤鸭呢?我看旅行手册上介绍,那个超级delicious(美味)!”
“改天再带你去吧,让我女朋友来安排,她是地道北京姑娘,你还想去哪里玩,都可以告诉她。”沈安沉憋了一晚上的话,终于说出来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温亚霓显然吃了一惊,她呆了几秒钟,脸色迅速阴暗下来,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你的女朋友吗?Eric,你恋爱了是吗?”
“是,我想你会喜欢她的,她是像你一样很好的姑娘。”
“那么,她也是像我姐姐一样很好的女孩子啦?”温亚霓挑着眉毛问,她语气犀利,不留情面。
沈安沉缄默不语,他先是低着头,足足有三分钟,才皱眉望着温亚霓的眼睛:“佩妮,我们不说这个好吗?”
车子一路开回公寓,沈安沉和温亚霓走进电梯,到了十六楼,沈安沉停在电梯间,没再往里走,对温亚霓说:“房门密码是353776,佩妮,明天我和方童请你吃烤鸭,你今晚好好休息吧,做个好梦,晚安吧!”
“Eric!”温亚霓大声叫住他,“你不在这里睡吗?我想你陪我。”
“这不方便,特别是对你一个女孩子来说。”沈安沉按了下楼的电梯指示灯,又接着说:“房间里的东西你可以随意用,我想你一个人住会更自在一些。”
他头也不回的进了电梯,丢下温亚霓在空旷的电梯间冲着他的背影喊道:“Eric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不许你这样,我姐姐更不许你这样!”
在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沈安沉听到了这最后一句,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把准备摁十五楼的手指收回来,果断的换到一层。
整整一个晚上,沈安沉躺在与公寓相隔不远的酒店里,彻夜难眠。他想给方童打个电话,迫切的希望听见她的声音,想听她坏坏的叫自己安森,想听她尖着嗓子对自己撒娇。可他不敢,因为同时在他脑海里浮现的,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儿,她的名字叫温亚霁。
八年前,他的自身免疫性肝炎没有任何诱因出现恶化,病情凶险,肝脏移植成了拯救他性命的唯一途径,找到合适的□□迫在眉睫。最好的选择当然首先是直系亲属,沈安沉的爸爸是“A”型血,而妈妈血型是“AB”,沈安沉作为独子,是“B”型血。成为肝脏捐献者的首要条件,就是同样的血型,如此一来,父母都不能成为供体。
他妈妈根本不能承受即将失去儿子痛苦,终日以泪洗面。身为外科医生的父亲,发疯般的四处为他寻找□□,一丝生机都不肯放过。那时的沈安沉二十七岁,还在德国读博士研究生,父母从香港飞来照顾他,他爸爸反复思量,最终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交换捐献。也就是沈安沉的父亲作为供体捐给血型为“A”的受体,而那个与他们处在相同窘境的捐献人,再为沈安沉提供血型为“B”的肝脏。
其实能够促成这种情况的几率是非常低的,而就在沈安沉已经放弃自己的时候,奇迹出现了。同在德国的二十五岁姑娘温亚霁,渴望通过捐出自己的一部分肝脏换得晚期肝硬化父亲的生命。她是“B”型血,而她父亲是“A”型,刚好与沈父相同,两个同在异国的中国家庭,通过这种方式,忽然将本来平行的命运交织在一起。
术前的一系列检查完成,沈安沉和温亚霁的配型完美,这简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而沈父和温父,也可以接受这项手术。一切准备就绪,两位供肝者已经开始服用相关药物控制术后排异,然而意外就发生在预定手术日的前三天,温父突发肝性昏迷,抢救未能成功,到底没有等到手术那一天。
曙光就在眼前,却在一瞬间陷入黑暗,与温家一样悲伤的,是沈家。就在此时,还没从失去亲人的痛心中走出来的温亚霁,做了一个决定,她要继续给沈安沉捐献肝脏。
三天后,手术如期举行,手术是那么成功。半年后,沈安沉回到慕尼黑大学,读完了剩下的全部课程,拿到了博士学位。温亚霁是德国一所中学的数学老师,她也很快恢复健康,与母亲和比她小七岁的妹妹温亚霓,从汉堡搬来慕尼黑。搬家的原因,当然是沈安沉,她的男朋友,与她共用一个肝脏的人。
沈安沉至今都回忆不起自己是怎么跟温亚霁走到一起的,他想不起自己有没有表白过,也想不起两个人是否亲吻过。总之温亚霁从手术室被推出来的那一刻,就被感动得不知所措的沈家父母,当做了恩人,当做了女儿,也当做了儿媳妇。恋爱变得顺理成章,谁都没有任何异议,他们每半个月约会一次,如果沈安沉的爸妈恰好在德国,那就去沈家,如果他们不在,沈安沉就陪她吃饭再看场电影,然后送到车站。
与温亚霁联系更紧密,相处更融洽的,绝不是沈安沉,而是他的父母。他们从心底里爱温亚霁,只盼着沈安沉找到稳定的工作,就让他们结婚,了却所有人的心事,大家都安心的静静等待,除了,沈安沉。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估计能把你们看累了,哈哈,有我微博的同志们详见微博解释,没有的同志们参考血性遗传规律表!受累了!
☆、昔时如烟(2)
第二十三章
方童跟程凯早早就吃完了饭,她怕打搅沈安沉,也不敢打电话,一直等到十二点,见他还是没有消息,便猜可能真有要紧事,就自己睡下了。到早上,方童正想跟他联系呢,手机铃声响起来,是沈安沉。
“昨晚回去太晚了,就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