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佯装沉吟,随即站起身来。
流离城南三十多里处,有一座山谷,景致颇为秀丽。
我与子琦隐身跟随,远远看见那两道光芒一前一后落入山谷之中,心中暗暗思忖,如今大荒年轻小辈儿女情长,倒也不忘寻些风景秀丽之地。哪里像洪荒年间,别说是花前月下,若是能安安稳稳逃出相好之人将自己抓进来的洞穴,都算是了不起的人物。
这一会儿功夫,两道身影已然落在了山谷内的小溪旁边,溪水自涌而出,山壁斜生苍松,和着一两声鸟鸣倒愈发显得清静雅致。我与子琦落得远些,以免偷看不成反被发现,进而丢了女帝与仙君的颜面。
岳清寒那个小子身姿挺拔如松,侧边俏生生站着青丘的白倾,我远远望见白倾神情有些激动,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子琦甚是贴心地使了个术法,凝出清风,远远将二人言语送了过来。
我从荷包里摸出一小包蜜饯,津津有味地看着好戏。
白倾神色确实激动,连言语当中都带着浓郁的情绪,我听着白倾十分大胆热烈地开口质问为什么不与自己交手,还说是不是担心自己胜过他。
我轻轻“哎”了一声,花前月下郎才女貌的戏份怎么全是“为什么不与她交手”的质问?
子琦见我有些疑惑,低声提醒道:“尊上可是忘了白倾与寒剑的约定?那两个小家伙曾经下过誓约,若是在二人的争斗交手中白倾能够战胜寒剑,那么寒剑就必须心甘情愿地娶她。”
我这才回想起来,原来白倾说的是这么个意思。
青丘的丫头还在质问,寒剑却始终没有开口,我倒是看出些许眉目,眼下的戏份可谓是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奈何郎君死不开口。
那厢的郎君终于说话了,他转过身,看着白倾,声音悠然传到远处我二人的耳中。
他道:“我对你,着实没有儿女私情,即便是当年的誓约,也不过是你……”
寒剑顾忌着女孩儿的颜面,没有坦明最后一句。
但我与子琦却猜得丝毫不差,想必寒剑最后一句,说的是“也不过是你一厢情愿”。
这句话,委实伤人,连我这无辜路人都觉得寒剑言辞过于犀利,对女儿家的一番心意视若无睹也就算了,偏偏还这般不留情面。
白倾是玲珑剔透心肠,如何不知寒剑之意,当下强忍着双眼的水光,回了一巴掌。
虽则心伤肠断,却丝毫没有丢了青丘神裔的颜面。
青丘的丫头转身离去,丝毫不显拖泥带水之意。
我暗中感慨两声,忍不住对白倾怜惜起来,连带着,也愈发看寒剑不顺眼。当下隐在暗处,用玉魄扇轻轻一扇,就把他送进水里去了。
子琦瞄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寒剑在水里扑通半天,衣衫尽湿,咳嗽不断,像是吞了不少水。我看他狼狈地爬上岸,正寻思着要不要再替白倾丫头出出气,子琦却忽然握住我的手,轻轻摇头。他的手掌温热而宽厚,恰到好处地能将我的手握入掌心,不知是不是我多心,子琦的眼中好像带着隐隐约约的光泽。
那是一种,我辨识不出的光泽。
这时,清风拂过,远处寒剑低低的声音再次传入我的耳中:“……我又怎么配得上你。”
他形单影只地站在水边,衣衫尽湿,狼狈不已。神色中,更是带有难以遮掩的寂寥萧瑟。
我张了张嘴,此番情形转换太快,远远超出我的意料。本尊上正准备询问子琦方才寒剑言语可是幻觉之时,却看到子琦颇为满意地收起了留影石,这留影石是南夕国独有的天地奇石,能够将影像与声音封存入内,品质越好的留影石存的东西就越多。
我怔了一怔,问他:“你把方才的情形全都挪存进留影石中了?”
子琦轻轻莞尔:“尊上既然为白倾姑娘打抱不平,子琦又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说罢,子琦抬手招出一只青鸟,前去与白倾通风报信。
因此,本尊上默默地看着一点深紫色功德珠飞落至子琦身旁,谁曾想,子琦这一通风报信,倒是成全了一对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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