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言何德何能,能得几位王爷垂青,乔言谢过众位的知遇之恩。”仰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少傅卿,”忽觉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角,乔言低头,看见梁待正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的酒杯。会心一笑,“小印子,给小殿下也拿一副杯子来。”
“待儿”梁筠瞪了他一眼,“小小年纪喝什么酒?”
梁待吐了吐舌头,欢天喜地的接过小印子给他斟的酒,仰着脸说道:“二哥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带兵打仗了,待儿不小了,已经七岁了呢。再过几年,也要像哥哥们那样领兵出战。”说完,学着乔言的样子,一口气把酒喝干,呛得大声咳嗽。
“咳咳咳……少……少傅卿,好辣啊……”小手不停的扇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乔言赶忙将梅子塞到他嘴里,嗔道:“都要做将军的人了,还怕辣?”
酸酸涩涩的梅子果然冲淡了酒的辛辣。众人听乔言如此说,都笑了起来,梁待好半天缓过气,都囊道:“看少傅卿喝的那么干脆,我也想试试嘛。”
乔言没奈何的摇头,又递给他一杯“酒是要品的,小口喝,慢慢地才能体会到酒的真意。”
“喝酒也有这么大的学问啊?”梁待皱了下眉头,狠狠心接过酒杯,小心翼翼的抿了一点,闭着眼,咂咂嘴道“真的好香啊,还有梅子酸酸的味道。少傅卿,你真厉害,诗作的好,酒也煮的好。”
梁桔摸摸弟弟的头,笑道“我们都知道,待儿的少傅卿好厉害。”
众人又是一阵笑。
梁筠忽而抬头望向天空,月亮比刚才丰满了很多,藏在隐隐的云层中,冷辉洒落一地。他起身,走到亭边,朗声道“何事又作南来,看重阳药市,元夕灯山?花时万人乐处,欹帽垂鞭。闻歌感旧,尚时时,流泪尊前。君记取:封侯事在,功名不信由天。”
“好”梁盛喝彩道“二哥气魄,弟不及也。小弟敬你。”也不管梁筠是否手中有酒,自己一口干掉。亦起身大声道:“少年侠气,交接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翁,吸海垂虹。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
梁盛声音慷慨激昂,想及少年时,与京城五少结为莫逆,那时意气风发,出城围猎,何等快意,十几年过去,自己虽建功立业,手握兵权,可年少时那份潇洒恣意却是再也找不回来。昔日的生死兄弟,随自己辗转出战,出生入死,京城五少已殁其四,仅剩下徵延王霍达。想到这儿,梁盛眼圈微红。
“征战异族,为国捐躯,马革裹尸,不正是军人最引以为傲的归宿么?王爷的词大气磅礴,肝胆义气,墨云拜服。”
乔言心中已是一片澎湃,遥想当年北狄犯境,南郡出倾国之兵,梁盛带五大将军亲自出战,那场大仗足足打了半年,终于败退了敌军,等到梁盛班师回朝时,四十万雄师已不过十万,梁盟在城外亲自迎接,兵将们见到故都,纷纷落泪。说起当时惨状,闻者无不动容。
梁盛讶异的看着乔言,她清瘦的脸上闪动着激动地神色,真没想到,平日平淡静默如水的她,竟也有这样的一份胆气!
二人觥筹交错,“当”的发出一声脆响,一饮而尽。
梁桔,梁柔,梁待,梁筠,梁闵亦纷纷站起,齐声道:“敬那些为我南郡捐躯的将士们!”
梁桔放下酒杯,见众人脸上皆是悲愤之色,道:“英雄已化忠魂,哥哥们就不要悲伤了。妹妹想到一首词,说来给哥哥听听。”
梁桔拈起一颗梅子,轻声道:“风老莺雏,雨肥梅子,午阴嘉树清圆。地卑山近,衣润费炉烟。人静乌鸢自乐,小桥外,新绿溅溅。凭栏久,黄芦苦竹,拟泛九江船。年年。如社燕,飘流瀚海,来寄修椽。且莫思身外,长近尊前。”
这首词虽是咏景,可作词之人抛弃红尘,舍身求佛的意思让在座的人有些失措。
梁闵微微皱眉,手中的折扇开了又合。“七妹,青灯古佛虽好,可终究不是帝王家女儿该做的。逃,总不是办法。”
梁桔凄然一笑:“哥哥说的是,可妹妹实在是不能像兄长那样心胸开广。”
梁闵挑了挑眉,没有再说下去。
两人静默不语,气氛骤然又恢复冷峻。
陈杼看了看众人空空的酒盏,建言道:“几位殿下都做了词,微臣也不能闲着,劳烦这位公公,替我们执酒可好?”
小印子并不回答,转头看乔言,乔言向他点头。小印子才从她身后走出,手执玉壶,绕着桌案,为众人添了酒。
陈杼看了看小印子,见他在众位皇子公主面前,自有一种镇静,更重要的是他似乎只听命乔言一人。
“天边金掌露成霜,云随雁字长。绿杯红袖趁重阳,人情似故乡。兰佩紫,菊簪黄,殷勤理旧狂。欲将平生姜周志,轻歌事君王。”陈杼高声念毕,举杯环敬向三位王爷,四人举杯共饮。
乔言微笑不语。
词中之意再明显不过,陈杼还真是有点才学,以己度人,说自己有姜子牙的智慧,梁筠呢,有周王的胆魄,两相结合,便成千秋霸业。
那四人虽是饮酒,眼角却齐齐向乔言撇去,见她依旧毫无反应,只是含笑静坐。
梁柔见梁桔神情哀伤,为她斟上一杯酒,款款道:“本宫可不及姐姐那般好才华,唱个曲子蒙混过关吧。”
轻执象牙红板,梁柔启唇清唱,歌声婉转,和着满天月色,清澈通透,闻者无不沉浸。
果然与之前的歌声不同,乔言轻笑,较之从前,这首曲子含了相思的眷恋之情而更显柔美。
“呀!下雪了!”梁待欢快的跳了起来,指着亭外手舞足蹈。
空中不知何时又飘飘洒洒的抖着雪花,似乎比白天里的那场还要大。梁筠对着那大朵大朵的雪片,怅然道:“今年的雪这么早,恐怕会对农事不利。”
乔言看了他两眼,本以为他是为显示自己如何体恤爱民才有此说,见他表情凝重,全不似装出来的,心下歉然道:“万物生长都有其时,喜热的作物固然有些损失,但是喜阴的肯定会增收,王爷不要太过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