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乜厄三的《地理志》,现在会了?”
“嗯,早会了。”
“那便好。”
“少师不准备验验?”
“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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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州主郡经略使府之内,在那主殿之上,坐着两个男子,一位身着青底蓝边锦缎丝袍的,是当今霞州的第四位经略使大人,唤作邬长,而左边一位身材枯瘦,穿着一件红底边服的则是霞州刺史于休,比起身旁这个统领一方军政大权于一身的上司,却是没半点下属该有的唯唯诺诺,也是,二人既是老乡,远在玉瓶州僻壤,又都是寒门第士为官,正所谓人生有四大之喜,这第二便是他乡遇故知,再者二人才华横溢,都是稳居官位多年了,感情那是好得没话说。
于休看着身后那张山理图,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们这个州郡地广是广,可也有近半的土地无法耕种,所有查龙相地的风水矿穴倒不是没有,可实在是少得可怜,对比其它州郡,都是无地自容,在南线上,又同时承受着三方的压力,确实是典型的“不给马儿吃得饱,还要马儿使劲跑。”
于休这些个想法,自任职之后的两年,不知道在脑海之中转了多少遍了,不过依然只能无声叹息。
霞州经略使邬长,此时正在桌案之上翻阅着竹简,上面记录的,自然是今年国都那边所押送过来的械粮数目,可在几次数千人的战役之下,这些看似丰厚的家底就败得一干二净了,战争便是吞钱兽,一张嘴即可一扫而空,巨大的无底洞,百姓是知道苦,但最知晓苦头的,还是他们这些当家做主的人,疲乏与苦闷,也只能自己咽下去,烂在肚子里。
邬长听闻那一声叹息,也是苦着脸,放下竹简伸了伸懒腰,露出了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对着身后这个霞州刺史说道:“于老弟啊,你这一天不知道要叹息多少次,搞得我都想哭了,都跟你说了不用担心不用担心了,皇上那边自然会批下来的,就等龙殳那小子手忙脚乱赶过来就好,到时候再遣去两百羽骑,就可以安然无恙的送过来了,所以你赶紧收拾收拾你那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模样吧,再这样下去,你愁死也就罢了,老哥我也要跟你一起发愁苦闷。”
谁知那霞州刺史慢慢地坐下,伸手拿了桌案上所沏的一壶茶,轻轻用杯盖碰了碰,小抿了一口,润了润因忙碌而干裂的嘴唇,这才平淡而认真地说道:“五百羽骑,两百太少了。”
邬长闻言,不由得满脸黑线,心里更是哭笑不得地骂着:“我说了那么多,感情你小子就只听了中间的那么一小句话,亏我浪费口舌。”
于是,便探手夺过那本便是自己的茶壶,往旁边的茶杯上倾倒至满,这才慢悠悠地说道:“两百便是两百,抽调太多的话,都郡的守卫防护就会松懈,如若出现什么意外,反倒是得不偿失,陛下的诏令你也知道,行客差不多在哪些暗角阴沟,你我都不知晓,如果突然蹦出来,你我这两条半甲岁数的老命,可就魂归西里了。”
于休下意识地又叹了一口气,一手抓起桌案上的一张密信,挪了挪身子,坐西而东望着,想象着那座已经好几年没有登殿的朝堂,不由得满脸惆怅地哽咽道:“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以前倒不觉得,现在确实是感同身受,陛下,您可为难死老臣了。”
而后便是抹了抹一把鼻涕一把泪,看着手中密信,又是开始自言自语地说道:“从前几日传过来的谍报上看,应该已经到祁山了,不行,还是得靠我自己亲自前往……”
邬长听闻,不由得笑了笑,一手拍在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老头子身上,都是打了大半辈子交道的人了,自然不在意这些,便是吐言语道:“还是让龙殳那小子接手吧,毕竟他当初也是你我看好的后生,虽说人品不怎么样,但只要稍加雕琢,也还算勉强凑合,我们这些老头子也有不在的一天,多让年轻人试试吧,你说中不中?”
这位当了许多年刺史的老人,也在这时缓了缓神,不再如方才那般看起来像是疯疯癫癫,双手揉了揉老脸,慢悠悠地说道:“那好吧,就暂且放下这担子吧,邬老哥,被你这么一说,我也突然发现这大半辈子的政治交道,确实是打累了,像咱们这种人啊,想要什么安享晚年,是不可能喽……”
邬长笑骂道:“老小子,你都不怕,我怕个鸟啊!更何况我怎么说,也比你多吃了几年饭。”
“顶屁用?”
两个州郡之上的地头蛇,此时却是豪气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