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个时候还如此厚颜文饰,胡宗宪那双眼不再掩着鄙夷:“那这道奏疏就按你说的,由你来草拟?”
郑泌昌连忙接道:“属下们可以拟疏,但最后还得由部堂大人领衔上奏。”
胡宗宪:“你们拟的疏,自然由你们奏去。我只提醒一句,同样的江河,同样的端午汛,邻省的白茆河、吴淞江都是去年修的堤,我们一条江花了他们两条江的修堤款。他们那里堤固人安,我们这里倒出了这么大的水灾。这个谎,你们得扯圆了!”
郑泌昌和何茂才都变了脸色,互相望着,知道这是逼他们摊牌了。
何茂才:“部堂大人既然这样说,属下也不得不斗胆说一句了,小阁老给我们写了信,想必也给部堂写了信,一定要追查,查到我们头上,我们要不要把小阁老的信交给朝廷?部堂要不要再去追查小阁老?那朝廷改稻为桑的旨意是不是也叫皇上收回?请部堂明示!”
“你是说,毁堤淹田的事是小阁老叫你干的!”胡宗宪猛一转头,目光像刀子一样刺向何茂才。
“我、我没有这样说……”何茂才慌了。
胡宗宪:“那你刚才说的小阁老的信是怎么回事?还有要追查小阁老又是什么意思?”
何茂才:“属下、属下说的是改稻为桑的国策……”
胡宗宪:“改稻为桑和九个县的堤堰决口有什么关系?推行国策和水灾又有什么关系?要有关系,你们不妨也在奏疏里一并陈明!”
何茂才懵在那里。
郑泌昌不得不接言了:“改稻为桑的国策和这次水灾肯定是没有关系……可这次水灾硬要说是端午汛造成的也有点说不过去……属下想,一定是去年修堤的时候没有修好,河道衙门的人在修堤时贪墨修河工款,造成水灾的事,嘉靖三十一年就有过。”
胡宗宪的眼睛望向了他。何茂才的眼睛也是一亮:“有道理!”
浙直总督署签押房内室
一直怔怔地坐在这里的马宁远这时也倏地站了起来,两眼慢慢地红了。
浙直总督署签押房
胡宗宪不再驳他,也不接言,只是望着他,等他接着说下去。
郑泌昌却转头望向了何茂才,示意他接过话题。
何茂才:“就这样上奏吧。至于河道衙门是不是贪墨了修河工款以后可以慢慢查。现在,就凭大堤决了口子这一款,也是大罪。部堂有王命旗牌在,可以将有关人员就地执法!这样,对朝廷也就有了交代。”
浙直总督署签押房内室
马宁远又慢慢坐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浙直总督署签押房
胡宗宪也在签押房中间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了,慢慢问道:“你说的有关人员是哪些人?”
何茂才:“当然是河道衙门该管的官员。”
胡宗宪:“该管的官员又是哪些人?”
何茂才望向了郑泌昌。
郑泌昌:“河道总管自然难逃其咎,按律,协办的两个委员同罪。”
胡宗宪:“那就是马宁远,还有淳安知县常伯熙、建德知县张知良?”
郑泌昌声音很低:“是。”
胡宗宪:“还有吗?”
郑泌昌:“牵涉的人是不是不宜太多……”
胡宗宪:“那河道监管呢?每一笔钱,每一段河堤都是河道监管核查监管的,这个人不要追究?”
郑泌昌和何茂才又是一怔,对望了一眼。
郑泌昌:“部堂大人知道,河道监管李玄是宫里的人,要治他得杨公公说话,还得上报司礼监的吕公公。”
胡宗宪:“那就是说这场水灾还是没有办法上奏朝廷?”
郑泌昌和何茂才又不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