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跪着更多的人,好些人眼中也都流下了泪。
灾民是如此善良,尽管许多人已经好些天粒米未进,这时心感皇恩,全都强撑着跪在那里,远远近近十分安静。
原来远离岸边停在江面的粮船这时早都紧靠着岸,各条船上一袋袋粮米都由省里的兵士扛着走过跳板,往岸上搬运。
船上的粮米越来越少了,岸上的粮袋越堆越高了。担心灾民抢粮时刻准备弹压的官兵们这时都放了心,个个站在那里,也没有了原来那股如临大敌的气势。
淳安码头大船上
这条船确实很大,船舱正中摆着两张好大的书案,身着七品官服的海瑞坐在左边书案前仔细看着账册,已换上六品官服的沈一石坐在右边书案前望着看账册的海瑞。
靠船舱的舱边摆着两排圈椅,舱内还显得十分空阔,一个管事将面前箱内最后一卷账册拿出来轻轻故到了沈一石的案前,另一个管事则将海瑞刚看完的那卷账册接过来放回到另一个箱中。几个艺妓,一个站在沈一石身后扇着扇,一个站在海瑞身后扇着扇。一个艺妓趁海瑞刚看完这卷账册的时间,把大书案上原先摆着却一点未动的干果鲜果挪到一边,从托盘里又端出另一些干果鲜果,摆到海瑞面前。还有一个艺妓也趁这个时机提着一壶刚烧开的茶水过来丁。
海瑞这时目光已望向了沈一石案前的最后一卷账册。沈一石却没有立即递过去,而是向提着水壶的那个艺妓望了一眼。
那个艺妓轻轻过来揭开海瑞面前一动末动那只茶碗的茶盖,见茶碗里仍然是满满的茶水,尽管心里怵他,仍带着腻声:“海老爷,天热,喝口茶再看吧。”
沈一石定定地望着海瑞。
海瑞的目光依然盯着沈一石案前最后那卷账册,信手拿起了被那艺妓揭开搁在茶碗边的茶盖盖上了茶碗。
沈一石只好拿起案前最后那卷账册双手递了过去,海瑞接过那卷账册又低头仔细翻看起来。
裕王府书房
徐阶这时也正低头在看着手里的一封信,高拱和张居正站在他身后,三人都屏着呼吸仔细地看着。
徐阶看得慢,高拱和张居正毕竟年轻,很快看完了,两人对望了一眼,目光中都透着兴奋。
“今天是十四,信是九日发出的。也不能用兵部的勘合,五天就送到了,这个谭纶还真难为他。”高拱也不管徐阶看没看完,便大声赞扬起谭纶来。
张居正望向了裕王,是那份急切地盼望君臣共喜的心情。却发现裕王并没他想像的那般兴奋,而是精神不振地坐在那里。便有些诧异,静静地站着。
徐阶这时才把信看完了,再老成,也禁不住露出了兴奋的神态:“多行不义必自毙。一件通倭的假案,一件打着宫里的牌号贱买灾民田地玷污圣名的大案,有这两件事,严嵩和严世蕃要想脱身,这回也难了。”
高拱:“机不可失,立刻找几个御史上奏疏!”
三个人都望向裕王。裕王这时才把目光转向了他们,好久才答道:“严嵩严世蕃把持朝政都二十年了,两京一十三省他们的人不在少数。要真动他们也没这么容易…”
徐、高、张立刻一怔,便都望着他等听下文。
说完这句话,裕王自己也怔了,这番话不正是前不久李妃说的吗?醒悟过来,心里便好一阵不是滋味,沉默了,不再说下去。
“王爷说得是。”张居正接言了,“皇上真要动他们,总会有旨意。没有旨意,便是还没有下最后的决心。这个时候我们还是观望一阵好。”
这话也竟和李妃说的话如出一辙!裕王不禁直望向张居正,审视着他。
“怎么?臣说错了吗?”张居正被他望得有些不自在了,问道。
“没、没有。你说得很对。”裕王答着,眼睛却望向了窗外。
徐阶和高拱也有些诧异了,对望了一眼,同时望向张居正,示意他将话说完。
张居正会意,望着裕王的背影接着说道:“我总有个感觉,打着宫里牌号去买灾民的田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真有这件事,一定便有好些颗人头落地。谁会这样做,谁在这样做?还有很大的变数深藏其间。这样波谲云诡的事在没有铁定之前,后发则制人,先发则很可能受制于人。”
徐阶和高拱对张居正这番看法都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同时望向裕王。
裕王似乎在昕,这时却无多大反应。
张居正:“王爷……”
“嗯。”裕王漫然应丁一声,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咳了一声,正经了面孔,转向他们就在窗前那把椅子上坐下了:“张师傅鞭辟入里。高师傅刚才说的也对。现在不说,也得找几个御史先打招呼,把奏疏写好了备在那里,情形一明便递上去。”
徐阶、高拱、张居正又对望了一眼,知道裕王刚才虽然有些走神,他们的话还是都听进去了。
徐阶:“人一定要可靠。要是走漏了风声,可是你死我活的事。”
高拱:“这个自然。我手下现有一个人,都察院的御史,曾就铁矿和盐井的事参过中宫的太监,皇上都准了他的奏,狠办了几个人。这个人上奏疏比别人在皇上心目中有分量。”
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