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易安点点头,忍不住微笑。这确实是顾骏横的风格,哪怕一时之间为了儿女情长之事再愧疚抱歉也好,真让他为此放下一切,他也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这样才好,否则若他痴心投入、许易安却再也无心,岂不是一番尴尬混乱的局面?
于是她诚心诚意地道:“挺好的,他的职业理想应该算是实现了吧?其实在香港比在美国好,同样是世界金融中心,那里毕竟是中国文化环境,拿身份应该更容易些,也同样好用,说不定更好用。”
大家听她这么说,不由互相对视一番,再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斟酌着问出来:“安安,你……结婚了吗?”
许易安微笑道:“没有。”她想了想,“应该还算……单身?”
——那次在浴室里摔倒受伤,养好伤后贺鸣堃提到结婚的日程及安排,许易安说:“我想……我可能需要再考虑一下。”
贺鸣堃尊重她的想法:“好,你慢慢考虑,考虑好告诉我。”
姐妹们一个个眼睛里都放出光来,纷纷瞅了瞅不远处仍在眼巴巴望着许易安的杨潇:“这么说,某人这是终于熬出头了?”
“说起来,几年不见,杨潇还真是变了个人似的,当年多阳光啊,其实暗恋他的女生很多的,后来整个人……都黯淡下来的感觉。”
“用词不当,不是黯淡,是柔和低调了,更有成熟男人的味道。”
“嗯,他以前看安安都是那种烧起来一样的眼神,现在变成讨好又有点害怕似的感觉,瞧他刚才一眼看见安安那失态的样儿!”
“还有啊,才一见到安安,回过头就跟女朋友当众分手,你们说说,这像是三十多岁的人干出来的事吗?”
“不像,别说三十多岁了,很多二十多岁的人都不会这样,这只像杨潇对许易安干得出来的事!人当年不就说了嘛?不后悔,被取消保研取消学位取消毕业证都不后悔,只要是为了安安!那么大的事都说做就做了,何况只是甩掉个充数的女朋友呢!”
“是啊,难得的是这么多年过去还没变呢。”
许易安淡淡笑着听,心里并非没有波澜起伏。
当年她想要的是什么来着?一个把她看得最重、可以为了她义无反顾放弃一切的男人。
一切,她指的是,包括前程。
原来这样的男人是有的,而且正好就是对她。
杨潇。
到了八点多,就开始有同学陆续离席了。
最开始告辞离开的基本上都是带着孩子的,毕竟孩子要早回家休息,而带孩子的人数如今是大头,于是没多会儿工夫人就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人待着也没劲,有几个还单身或另一半不在家因而可以自由行动的,在呼朋唤友地商量着要不要去K歌什么的。
杨潇走到左近,陈镜风站起来高声大嗓地招呼他:“想过来坐已经很久了吧?来吧来吧,我们让位,这就要走了,把安安还给你!”
杨潇有些局促地笑笑,但并不推辞,坐到许易安身旁,仍然望着她。
许易安跟纷纷离开的姐妹们打完招呼,便拿着手袋站起来,对杨潇说:“不早了,我们也走吧。”
许易安的酒店离聚会地点并不远,杨潇说开车送她,她却说想要走走,杨潇便陪着她慢慢散步过去。
一盏盏路灯彼此映照,朗朗地亮着一片绵密悠长的情怀,两个人修长的身影便在这如同岁月般的情怀里穿行,投在地上被拉得更加纤长有若漫画般美丽的影子不断地从浓到淡,又从淡到浓。
许易安问:“我们毕业之后你去了哪儿?”
杨潇说:“你还记得我有个学法语出身去了外交部的亲戚吗?他帮我办去了法国,在那儿待了四年,学了语言续了本科又拿了个硕士,但我在那儿学了烘焙,自己很喜欢,回来之后就跟家里借了钱,跟一个发小把‘悠漫时光’做起来了。”
许易安点头笑道:“嗯,当老板,这肯定是跟工商管理对口的工作了。”
杨潇看着她唇边微微的笑意:“我那时候……其实没想到我们店离你的公司那么近,而且又成了你们的供货商……最开始去给你们公司送货那两次,都是恰好人手不够我临时顶班,但是我居然看到你了,原来你就在那儿工作。其实在第一次跟你说话之前,我已经远远地看了你好几次,但你从没注意到我。我一直想找你,但我不敢让你想起往事,我想着你好不容易才从那种状态中走出来,而且……你那么恨我……”
许易安沉默片刻,轻声道:“其实就算在当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恨你,一切都是被局势推着走,我根本冷静不下来,只知道我必须那样说,必须那样做。我知道你是好心,其实你提醒我的那些,我也不是不同意。也许我只是……当时还陷在那种局面中出不来,所以根本没法好好去想。”
杨潇立刻说:“我知道。”
两个人一时缄然。往事已远,心境迥异,的确,除了追溯事实之外,也说不出更多的东西了。
一时间,只听得许易安的皮鞋清脆地敲击在石板路上的声音,而突然之间,这声音一乱,许易安一脚踏空的同时,杨潇眼疾手快地抱住她。
许易安稳住身体,两个人分开,同时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