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者,果然过得快乐。
陆家因为季泽厚一句话而头疼得厉害,季泽厚却专心致志地对着茶苗,想着回到元州城要跟佳音一块儿将它照顾得好好的。他是真的不明白陆文瑶的心思与情意,也还没明白自己对佳音的情愫。于是,被委屈的总是那些还不知道的缘由。
季泽厚想着没事,对着茶苗多看几眼也瞧不出一朵花儿来,于是想着能不能早些将画画完,这样就能早些拿到玉雕,然后早点回元州城。这次他想过了,绝对不在路上耽搁。来时没什么经验,路上折腾得很,这次不会了,他一会儿就让梧桐在山下云城多买些酸果梅子之类,这样肯定能早些回去。哎呀,想到这个,不如让梧桐下山的时候去驿站看看,有没有从元州城送来的信……
想到就做,这倒是季泽厚难得的几样长处之一。梧桐看着少爷扭扭捏捏提醒自己去驿站转转的时候,作为十分上道又贴心的书童,梧桐很主动地要求不用午膳就下山转转,当然,梅子什么的不重要,要紧的去驿站看看,有没有少奶奶的回信。
梧桐下山,剩下季泽厚一个人倒也不会无趣。只不过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陆府的眼中钉、肉中刺。本以为会有下人来喊自己一块儿去主院吃饭,毕竟早上时他看陆家人都是热情好客的。季泽厚不知道的是,人家早上热情,那也是因为觉得他能成为自家女婿的份上。
这会儿一来就闹得女儿伤心,季泽厚还想陆家人叫自己去吃饭,那真是做梦。
下人领着饭食到季泽厚的小院,待下人布好桌,告退后,季泽厚虽是有些奇怪,不过想着自己只是个后生晚辈,不请自己过去也是应该的。好在陆家的人都不是那锱铢必较的小气之人,端来的饭菜都是不错的。
季泽厚尤其喜欢里头那道绿茶四季豆,倒是真的别具风味。
等吃了饭,季泽厚还惦记着给陆文瑶画画的事,于是请了下人带自己去找陆文瑶。好在季泽厚无意中伤了大小姐的事没传开,不然凭着陆文瑶在陆家的好人缘,季泽厚接下来这些天是真的不用在陆家茶庄待了。
陆夫人这头宽慰女儿一番,便回去跟陆庄主想法子去了。他们倒也是忠厚之人,没说为了女儿就让季泽厚休妻之类,只是女儿显是不舍得季泽厚,那就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让女儿知道,季泽厚非良人。
季泽厚这人,你喜欢时去看他,那便是明爽憨直,不喜欢时再看,那就是傻。可不就是傻么?人生在世,总要同人打交道,而遇上季泽厚这样的,你根本不需要费力,就能得到你想得到的。而作为他的妻子,指望他能好好保护自己,那根本就是痴人做梦。
“不如趁着你寿宴,让女儿同这几家公子处处看,一比较总能明白这人不好在哪儿。”陆庄主也是没什么恶毒心思的人,能想到的就是让女儿多看几家公子,他就不信整个云城,俊杰之士如此之多,总不可能只有一个季泽厚是好的吧?
只要是好的,不会叫女儿委屈的,那不就成了么?
陆夫人直觉得不行。这要是能相中,之前媒人上门的时候,女儿就该有表示的。这会儿季泽厚来庄里,她还能再看中其他人,那就奇怪了。尤其,陆夫人想到刚才女儿那满眼舍不得的模样,便知道这法子约莫是不行的。
可现如今,一边要操办寿宴,根本想不出其他好的法子,只能先这样看看吧。倒是陆文宇在边上一直没说话,听到这儿难得插了一句,“不如让我跟三弟陪着表哥,让他多跟这些公子在一起,多出糗些,到时候姐姐自然看不上眼。”自家姐姐心气高,要不然也不会一个人撑起陆家,还将茶庄里的事打点得如此妥帖。这要是见到季泽厚除了皮相外,其他一点都不行,又
怎么还会喜欢?到时候这情愫自然而然就淡了。
要不怎么说,不吭声的狗咬人呢。平日里,陆家里最不爱说话的就是老二陆文宇,结果关键时候属他最坏。陆文涛在边上心惊胆战,二哥不是木头,二哥这叫肚里坏水,以后看见得绕着走。
这事,就算先这么定了。至于怎么做,陆文涛也不担心。云城这次,公子哥儿都知道陆夫人过寿,冲着讨好他姐姐,他们都会来庄上。到时候留下来住个一两天,他就不信这些人见到季泽厚这皮相,能不多想。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那就真不管他们陆家什么了。
季泽厚不知道陆家人对自己的算计,陆文瑶也不知道家里人竟然是这样打算的。下人端来午饭,她是真没什么胃口吃,动了两筷子,便躺到床上发呆。这人啊,哭了一场,事后又觉得犯傻。
她这才见了人,甚至心意都不知道确定没有,却为了他已有了妻子而痛哭。这若是从前有人同她这样说,陆文瑶肯定是不信的。现在却又真真切切地发生了。好在只有娘亲知道,陆文瑶叹息地摇了摇头,总算存了些面子。
只是这件事,不止是家人费心,陆文瑶知道,自己也得费心了。人,大约真的是得不到才越想要。陆文瑶是真的就这样放下,肯定做不到。但静下心来想,她又能怎么努力?真像娘说的那样,心甘情愿做季泽厚的妾?不可能,她陆文瑶凭什么给人家做妾?那么,跟表哥的妻子比,比输了她,自己嫁给表哥?
拽紧了手心,陆文瑶苦笑地摇了摇头,那样的自己,还是自己么?
这边,不等陆文瑶想明白自己究竟要什么,究竟要怎么做的时候,下人就来禀告,说是季家大少爷来了。
表哥这是来做什么?陆文瑶慌地坐起身,手抚上脸面,立马就急得不行。一早上苦着脸,懒得只肯用帕子擦了擦脸,这会儿听见人来自己院子了,陆文瑶更是觉得脸颊绷得紧紧的,不肖看镜子就知道自己肯定难看得很。
免不得又想起季泽厚新娶的妻子。表哥已是这样好看了,那能叫表哥随时惦记在心上的女子,那肯定是姿容不俗的。自己这副模样出去,可不就是丢人么?才拿着胭脂盒子想要往脸上涂脂抹粉的陆文瑶狠狠地丢了胭脂盒,对着一边吓坏的婢女缓了缓唇角的笑,“你去问问,可是表哥有什么事,不然我累了,已经歇了。”她不愿自己太卑微,也不想在这种纷乱情绪下去见表哥。她必须要等自己明白,自己要什么求什么想什么才能去见他。
婢女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大小姐从来都是好脾气的,像这次这般慌乱而暴躁,还是第一次看见。只是想着早上大小姐就有些奇怪,她也不好多问,只能出去回了季泽厚。季泽厚本想着替陆文瑶画画的。既然人家说已经歇了,那他总不能硬拉着人起来吧?
“既是如此,那我过会儿再来。”既然不用画画,那就去茶花园里转转,看看那株十八学士,也算是先练手了。顺道,还能再同那茶花匠多说会儿话,学学怎么照料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