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看了一眼坐在对面颇为热情亲切、言谈举止也透着书香气的窦夫人,再想想安家和窦家今时今日的地位,转而又想到娘家三房尚未定亲的侄子,心下不由也起了心思,面上的笑意又热情了几分,当即便拔下发上簪着的一支牡丹含珠金发簪插在了安筎乌黑浓密的发间,笑道:“咱们初次见面,我们家阿娇又要劳烦筎娘照看,婶婶也不知道如何谢你了。这次来得匆忙,也没来得及备上什么礼物,这支簪子就当做婶婶给你的见面礼好了!你可千万别推辞,不然婶婶就以为你是嫌弃这礼物单薄了。这簪子也不值当什么,是今年中秋时我娘家来送节礼的时候送来的,就图个内造的稀罕罢了。”
窦夫人这次携着家中的女儿、侄女前来,一来毕竟安家根基薄弱,她只有借着姻亲尹家的势趁机打入这苏州城的贵妇圈,才能给丈夫安镇寻来助力;二来就是这二女儿安筎年纪渐长,可这来来去去上门提亲的人选她都不怎么满意,再说她也希望等丈夫的官职再往上升上一升,女儿的婚事就能更上一个台阶;如今丈夫调回了这遍地都是官宦人家的苏州城,她自然希望女儿能在这次宴会上在众位夫人太太们的面前多露露脸、显出自己端方得体的性子来,也好趁此寻摸一门好亲事。
没来之前,窦夫人就四处打听过了,又在家中和安镇商议了几夜。
夫妻两倒是一致认为,若是这次能结识了乔家的辛夫人和薛夫人,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虽然北乔如今和安筎年龄相当的都是庶子,可这两位夫人的娘家如今都是势头正旺,若是能得了她们二人的青眼,借机嫁入辛家或薛家,那也算是给女儿寻了一个好归宿,且也能借着这门姻亲让安家更上一层楼。
因此,窦夫人提前了两个月从娘家那边寻来了上好的宫缎和如今京中时兴的衣服样式,花了重金、托了尹家的面子,才请来绣春坊最好的绣娘给安筎量身做了四套衣裳;又把自己嫁妆里压箱底的头面首饰找了出来,给安筎凑齐了四套出门会客的衣饰。
这外面的穿戴准备好了,她看着自幼请了女先生教导琴棋书画和女红针黹、因此一举一动都颇为秀气内敛的女儿,又咬咬牙从京城花重金请了一位从宫里放出来的老宫女给安筎做了教养嬷嬷,日赶夜赶地精心教养了这么两个月,好歹也算是有些成果。
她又在半月前每天抽出半个时辰的时间,让安筎跟着自己学习管家理事,还训练她看账本契书;不仅如此,她还把今日可能来尹家做客的诸府女眷们的家庭情况、出身背景整理了一本册子,紧赶着让安筎在今日之前都给记在了脑子里。
没想到,今天她带着女儿和侄女刚到,就从那些来得比较早的官太太口中听说了,定西侯府老夫人的那位心腹嬷嬷今日对薛夫人的恭敬和客气,以及送给乔梓瑶姐妹俩的厚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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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梅园(双更求小粉红)
她当时得知了之后,心激动地怦怦直跳,连定西侯这样的盛京顶尖勋贵都对薛夫人如此礼让,足足可见薛家和乔家的前景是如何的光明了!
那么,只要这次安筎能攀上薛家这门姻亲,将来安家的前途、自己丈夫和儿子的仕途,又哪里是什么问题!
因此,刚刚她被安排到了薛夫人身边坐席,便观察了一会儿薛夫人的穿戴和举止,心内一度对女儿能否得了薛夫人的青眼颇有些忐忑。毕竟,以薛夫人如今在苏州城炙手可热的程度,平日里想要讨好她的仕女闺秀只怕多了去了,自己女儿只是临阵突击了几个月,怎么可能入了她的眼?
没想到,安筎今日的表现竟然是如此超出他们夫妻两意料之外的出色!
她先是由尹家安排着和乔梓瑶姐妹俩共同做了首席,开头那一番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绍不出意料的赢得了二人的好感;接着,又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为薛夫人分了忧,充分的展示了自己的贤惠温柔和怡家怡室。
这可比她那个嫁给尹家三爷尹西许的亲姐姐当初的表现还要出色!
这样的女儿,便是去做未来首辅的孙媳,也总算是能过关了。
如今这薛夫人不仅主动的亲热的让安筎改口喊她“婶婶”、把她视作了亲近的晚辈,还给了一支内造的金簪做见面礼,言语里都透露着对她颇为感兴趣的意思、话里话外都是要做亲说媒的语气,窦夫人心内惊喜的简直快要大笑了出来。
要知道,她和安镇本来商议的不过是,在此番宴席上,借机和薛夫人或者辛夫人熟络起来。以后再多多走动就是。等大家互相更加亲近之后,再借机提出让对方留意一下安筎的婚事。
没想到,安筎自己竟然能把握住机会得了薛夫人的青眼!
那内造的首饰,一般都是内务府里的能工巧匠做好了,然后由内务府晋上、一件一件都是标好了号记在册子上存到库里的,除了宫里的娘娘公主们按例每月都能分得几件,旁的也就是像薛夫人这种皇亲国戚才有机会得个一两件。非重要的场合只怕轻易也是不肯戴出来撑场面的!
平常的官宦人家。便是她自己、有个做着礼部右侍郎的父亲,也没得到过半件这样的首饰!
乔梓璃被安筎牵着向外走去,还能听到身后隐隐传来的薛夫人别有用意的问话:“筎娘这孩子今年也有十五岁了吧?不知道可定亲了没有?”
窦夫人带着隐藏不住的激动回答道:“哪里有机会啊?你也知道。原来我们家老爷是在蜀中那一带任职,那里虽说风景优美,可却比不上咱们苏州这儿人杰地灵,也没有什么合适的好人家。因此。我就生怕耽误了孩子,没敢给她订下来。本来是想着她还小着呢。慢慢相看着总来得及。谁知道这一来二去的,就把她拖到了如今。我心里急的不得了,也幸好凑巧我们老爷调回了苏州,总算是有机会请这些亲朋好友们给筎娘留意一下。倒也不是想要这家里多么的富贵。只要人家家里家风清明、哥儿又踏实肯干,我就心满意足了!”
乔梓璃由安筎牵着走到了花厅的门口,身后一直跟着的红绫和碧鸾两个大丫鬟忙把手里捧着的凫靥裘给她披在了身上。又把一个烧好的鎏银掐丝珐琅佛手手炉递到了她手中。
而跟在安筎身后的两个年约十七八岁、穿着一样的水合袄蓝布裙子、梳着双环髻、面目端庄的丫鬟,也上前来把一件七八成新的石青刻丝出风毛灰鼠皮斗篷披在了安筎身上。
安筎双手捂在鹿皮手炉套里。低头对着乔梓璃笑得温和:“阿娇和姐姐一起去梅园吧?”
乔梓璃乖巧的点了点头,跟着她以及其她几位披着五颜六色的避雪的斗篷的小姐一起,说说笑笑的去了梅园那边的八角小亭。
到了地方,果然见到那处所在和窦大奶奶口中说的一样,即暖和又雅致。
竹案上面设着杯箸酒具和茶筅茶盂各色茶具,圆桌上摆着两个二尺高的官窑珐琅彩的花瓶,瓶里各斜插了一枝梅花,那梅花只有三尺来高,旁有一枝纵横而出,约有二三尺长,其间小枝分歧,或如蟠螭,或如僵蚓,或孤削如笔,或密聚如林,真乃花吐胭脂,香欺兰蕙。
众人不由各各称赏。
乔梓璃抬头就看到亭柱上挂的那对黑漆嵌蚌的对子,上写着:芙蓉影破归兰桨,菱藕香深写竹桥。不由在心内暗暗称赞好雅趣。
竹案上除了杯箸酒具和茶筅茶盂各色茶具,还另外设了有几十碟子各色小菜和八碟点心,都装在一色的汝窑青花瓷碟子里。
一旁的七八名丫鬟蹲在红泥小炉旁,煽着炉子烫酒烧茶;另一张竹案上设着一刀雪白细腻的燕子笺泥金笺,旁边又有各色笔墨砚台,也立着几名小丫鬟在伺候笔墨。
尹西芙因是主家,所以便主动招呼诸位小姐上前来赏玩梅花,又笑指着一旁的白玉酒壶道:“这就是我们家自酿的梅花酒。取得是旧年梅园里最高枝头上的各色梅花,用得是梅枝上的雪水,收进大瓷瓮里,在梅树下埋了整整一年,才得了这么二十多坛子酒。我父亲一向最为爱惜,轻易是不肯拿出来喝的。今日也是祖母高兴,方才开了六坛酒。大家快来尝尝如何。”
一旁便走上前来一名身穿黄衫绿裙、长相秀雅的丫鬟,姿态优雅地执起酒壶,将透明的琼浆缓缓倒入一个个白玉酒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