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情真意切胡说八道,听得太傅一头雾水。
什么流言蜚语,什么打掩护……居然还敢让他娶她?现在的学生目无尊长起来,真是无法无天。
当然了,太傅一向知道三公主这人不成体统,所以她的话大可不必当真。只是好奇她到底在琢磨什么,忍不住问她:“殿下要为臣和谁铺好鸳鸯被?”
这种问题多隐晦啊,宜鸾本以为他会含糊应对,没想到竟直达痛处,大有一探究竟的意味。
所以帝师就是帝师,这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值得她好好揣摩学习。但目下正在谈判,她深知道此刻谁的气势占上风,谁就获胜了,因此不能胆怯,一定要理直气壮,让他明白她的用意,感受到她实实在在的威胁。
整顿好情绪,宜鸾道:“那日我去官署找老师,大致都看见了,老师不必隐瞒,和我实话实说就好。学生以为,这件事还需仔细周全,毕竟老师门生遍布朝野,名声比什么都重要。”说罢忙又摆了摆手,“老师别误会,学生没有歧视的意思,这世上什么最重要?自然是真情最重要!学生虽然没有对谁动过情,但闲书看得不少,十分善于感同身受。老师的难处我知道,我也愿意救老师这个急,也请老师给学生一个机会,让我报效老师吧。”
太傅听了半天,算是听懂她的意思了,她认为他对外宣称终身不娶,是用以掩盖断袖之癖,然后嘴上说着为老师分忧,打着嫁他的小算盘。太傅教了这么多学生,头一次遇见这样大逆不道的人,无论如何该大发雷霆才对。然而看见三公主这张脸,一团怒火像水泼进了沙子里,一个读不好书,整日满肚子弯弯绕的孩子,你能同她讲什么道理!
白石峰上缭绕的雾气,可以抚平他心头的迷茫和无力,他平了平心绪告诉她:“臣没有那种奇怪的癖好,也从来不曾违背过誓言。殿下的揣测,是对臣的侮辱,若是殿下还想当臣的学生,今后就请谨言慎行,臣可以对今日一事既往不咎。”
宜鸾愣住了,没想到太傅如此老辣,自己反被他制住了。现在事情搞砸了,太傅压根就不承认,她手上又没有证据,看来只能再想办法协商了。
觑觑太傅,他神色安和,对于她的冒犯,似乎没往心里去。她也懂得审时度势,嚣张的气焰顿时收敛了,挪了挪身子,又赔了个笑脸,“那可能是我误会了,但老师,学生是一片赤诚,想为老师略尽绵力。”
太傅抬了抬眉,“你说的那个人,是午真?”
宜鸾心头蹦跶一下,“老师真是料事如神。”
太傅淡淡一哂,“午真近来身子不好,他既然拜在我门下,我就得处处关照他。”
“是是是,”宜鸾忙奉承,“学生早就说了,老师心善,对待身边的人无不体谅。学生这回莽撞了,也请老师念在学生一片孝心,千万不要记恨学生。”
说起记恨,简直舌根都泛出苦涩来。偷鸡不成蚀把米,太傅往后不会当真不管她死活吧!
她那点奇怪的心思,太傅
都看在眼里,顿了顿道:“婚姻大事关乎一生,臣以为殿下会找个情投意合的人安稳度日,究竟何故,你愿意与臣做表面夫妻?绝不是当真一心想嫁给臣吧?”
一心想嫁,那是万万没有的,她又不是李悬子,看见好看的男人就失了魂,不管人家什么身份都想扒拉进碗里。她的初心没有变,就是不想再去渤海国,不想客死异乡了。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原谅她没出息,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来,只能逮住眼前的太傅使劲薅。
然而失败的尝试有过一次就够了,大柳树下伤心透顶,就算把实情告诉他,他也一定以为她在发癫。
还是找个更稳妥的解释吧,要有根有据,顺便争取一点利益,便道:“实不相瞒,我想拉拢老师,不让老师落入他人之手。”
太傅沉默,嘴唇抿得更紧了。
宜鸾吸了口气,“陛下年少,现在还需仰仗太傅和相王。我与陛下又不是太后亲生的,我日夜为陛下担忧,唯恐人心生变,对陛下不利。相王是王叔,我不能对他怎么样,但老师就不同了,我可以试试美人计。虽然不一定成功,但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然后换来太傅的凝视,那眼神带着一点挑剔,从上到下扫视了她一遍。
宜鸾有点尴尬,“当然了,诱饵不怎么吸引人,我有自知之明。所以就得想别的办法,和老师套套交情,舍身填窟窿也算一种,对吧,老师?”
本以为太傅听罢,会告诫她不得参与政事,没想到情况拐了个弯,太傅抱着胸说:“在这个吃席都不用随礼的年纪,胡乱感伤是自讨没趣。”
宜鸾呆了呆,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种宽慰人的方法,太傅果然学识渊博,非常人可比。
但开解是开解了,还没达成她的目标,便换了座位,从太傅对面移到了邻座。
“老师,要不然你就答应学生吧,与学生成婚。婚后咱们互不干涉,我绝不会引诱老师破戒,老师守住完璧之身,既对师门有交代,也能断绝那些宵小对您的觊觎,您看怎么样?”
太傅道:“不怎么样,臣觉得殿下这种手段愚钝非常,往后出门见人,别说是我的学生。”
噫,这人真是油盐不进,果然难对付。
宜鸾苦恼得撑住了脸,求婚不成,交情也没有变深。自己折腾了这么久,依旧在原地打转,越想越觉得灰心,要不算了,至多再去一次渤海国。
她不说话了,太傅担心她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视线从她脸上快速划过,算是给她一剂定心丸吃,“陛下是先帝独子,承袭天命,执掌乾坤,没有人能撼动陛下帝位,这点请长公主殿下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