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芽顿时愣住。
一桩埋藏在心头许久的事,就这样毫无准备地被倏然翻出。
柳氏当年生下龙凤双子,原本应当为一桩喜事,然而两个孩子出生后,男胎太过瘦小,连一日都没撑下来,就此离世。
这样的情况在双生子里不算少见,可祖母却不这样认为,她见林月芽白白净净,越长越好,便气不打一处来,整日对着她责骂,说都是怨她,若不是她抢了哥儿的命,他们林家如今已有长子。
林月芽就是在这样的骂声中长大的,以至于到现在,她有时候都会隐隐觉得,好像她不该活着,她之所以活着,是因为她抢了别人的命。
所以当巫医说她身上有两条命时,林月芽仿佛瞬间就回到了儿时,被祖母不断责骂的时候。
她立即将被子拉在身前,垂眸不敢抬眼,就好像做错事的孩子,正紧张地等待大人的责骂。
巫医见她如此,语气柔和下来,宽慰着道:“错不在你,一切皆会过去。”
林月芽起初还以为这巫医故弄玄虚,可这件事除了家中人知晓,旁人一概不知,她竟连此事都能看出,林月芽一时惊讶的同时,又有几分害怕。
“不知在大齐是何讲究,在我们婼羌,龙凤双子乃大吉的预兆。”巫医道。
林月芽又是一惊,她望向自己的腹部,随后又满是疑惑地看向她。
巫医点头道:“我不会看错,姑娘啊,你好福气。”
说着,她朝林月芽伸手,“将你手心给我。”
林月芽直到今日才听说,她腹中是两个孩子,照理来说陆渊的医术应当能够查出,可为何从未听他说过。
林月芽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脑子里还有童年那挥不去的阴影,直到巫医握住她的手,她才怔怔地回过神来看她。
“早年坎坷,福气晚来,日后定会青云直上,成为人中龙凤。”
巫医笑着将她的手轻轻放在隆起的腹部,抬眼将目光落在窗外那颗茂盛的树木上。
“枝叶折断,亦可再生,落花散去,来年复开。世间万物皆是如此,可败可生,可衰可兴。反反复复,无穷无尽。”
目光渐渐收回,她缓缓起身,望着四周五彩的石墙,语气忽然变得有几分令人捉摸不透,“这是什么?”
她指着当中一面墙,问道。
林月芽不解她为何会忽然如此,只是下意识就回道:“墙。”
“那此处呢?”巫医转了一圈,将手又指向另一面墙,林月芽依旧如实回答。
也不知她转了几圈,总共问了几遍,林月芽觉得自己都快要被问晕之时,巫医这才停下,她走到林月芽面前,抬手遮住她双眼,“那这又是什么?”
林月芽头脑昏昏沉沉,茫然摇头:“我,看不到。”
巫医没将手拿开,而是对凑在她耳畔,悄声道:“你是看不到,但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
“我听不懂。”林月芽实在不明白巫医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只好诚实地道。
巫医声音又沉下几分,“终有一日你会懂的。”
她话音落下之时,在林月芽脑后打了一记响指,林月芽瞬间觉得眼皮无比沉困,随后很快便失了意识。
许久后,巫医从屋中出来,对门口守着的若依兰徳轻声道:“林姑娘已经睡下了,公主莫要叨扰,待醒来后再进去吧。”
没人陪她说话了,若依兰徳努努嘴,带着热娜朝另一间屋子走去,可随即忽然反应过来,停下脚步不解地看向一旁的热娜,“为什么是林姑娘,她不是姓木么?”
热娜也不知为何,耸肩道:“巫医大人年岁大了,可能说错了吧。”
巫医来到大殿上,如实地向最高位上坐着的两人禀报。
“那名中原女子曾唤过哑疾,被催眠时说话更加含糊不清,臣只能根据只言片语来推测,她身份应当十分干净。”
能让巫医这般说词,便是证明了林月芽绝非他国细作。
“那她身怀六甲,家人如何放心她去多乐河?”婼羌的王后问道。
巫医回道:“提到家世的时候,她异常痛苦,想必已是不在,至于臣问到夫君时,她亦是沉默不语,从神情来看,似已不在人世。”
“是个可怜的女子。”王后感叹着看向婼羌王,“她救了若依,既是身份干净,又无依无靠,不如就按若依的意思,让她住在宫中。”
婼羌王点头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