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行人当即匆匆出了堂屋,去大门前接人,均是一副期冀盼望的样子。
孟禾鸢自然也是如此,天际云卷云舒,乌云遮盖了朝阳,只余一丝光辉泄了下来,人马声攒动,一绯袍男子策马而来,他逆光而行,待行至府门前,利索的翻身下马,几步迎了上前。
来人眉目清正,自带一股清冷之气,身姿高挑:“母亲,父亲,祖母。”声音低沉,自带一股风尘仆仆。
沈氏掩着嘴:“桉儿。”
魏氏和颜二老爷均是一派喜意,孟禾鸢识趣的没有上前打扰他们一家,待颜韶桉望过来时不自觉抬起了眸子,唇型赫然是:官人。
颜韶桉眉头为蹙的视线下落,落在了她的肚子上,不自觉的泄了一丝失望。
孟禾鸢垂下了头,沈氏和魏氏拉着颜韶桉进了屋,孟禾鸢独自一人落在了后头,插不上话,暮色寂寥,她纤弱单薄的身影隐匿在廊庑下。
待沈氏和魏老太太的关怀倾诉完,颜韶桉才脱了身,孟禾鸢开口便是:“二爷,孩子……没了。”,语间满是低落,仿佛多日来的伤心和委屈有了宣泄的口子,他不在,真的叫孤身只影,没有依靠。
颜韶桉默了默,扶上了她的肩头:“我知道,没事,我们还年轻,还会有的。”
孟禾鸢泪珠滚落,慌忙间抬手拭了拭,哭红的眼眶昳丽妩媚,鬓角垂下了一缕发丝恰到好处的平添了一份娇楚。
平心而论,颜韶桉是不喜这般长相的,他一向觉得世家主母还是要端庄自持,清丽婉约最好,妻子总是一副病气孱弱的模样,不是什么好事,没人喜欢与人相处时总是恹恹的样子,但孟禾鸢嫁过来,操持庶物,恪尽职守,并无任何越矩的行径,他也就渐渐觉得,日子这般过下去便很好。
除了她身子实在不大好,二人在那事上更甚为少行,加之,颜韶桉公务繁忙,心思分不到这上面去,如此,子嗣便更难有了。
孟禾鸢心里头难受,神思一时半会儿的也出不来,但颜韶桉却没法子时时安慰她,只是说:“过会儿会有不少同僚上门,我先回去换身衣服,你去帮着母亲他们迎接一下。”,说完揽了一下孟禾鸢的肩侧,大步离开了。
孟禾鸢怔怔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泪珠还挂在她的长睫上,心里酸胀满盈。
春缇心疼她:“姑娘可别哭了,您小月子还没出这会儿哭该落下病根了,没得以后时时眼睛疼。”
孟禾鸢勉强笑了笑,拭了拭眼角收拾好随沈氏去迎客了,西府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东府,不多时那边便派了掌事周嬷嬷送了礼。
“这是我们郡主得知二爷回来特意送来的碧玉访友图山子。”周嬷嬷把东西递给了颜韶桉,又说了几句漂亮话便离开了。
魏老太太在人离开后便沉下了脸色:“桉儿,过后记得去东府一趟,不管如何礼数还是做足了。”,魏氏同郡主邹氏一向不和,她先前仗着颜老太爷宠爱没少给郡主添堵,事事都要同对方争上一争,偏偏对方不稀的给她一个眼色,恨得她牙痒痒。
颜韶桉拱手应下。
魏老太太又转头看向孟禾鸢:“你也去。”
孟禾鸢一愣:“是。”
在这事儿上,魏老太太倒是暗暗得意,亏得她百般磨了颜老太爷先给桉儿娶了妻,接着本该轮到颜韶筠,颜老太爷却逝去了,按照三年孝期,颜韶筠成婚时他们曾孙都有了。
而后孟禾鸢同颜韶桉招待了一下午的宾客,孟禾鸢脸上掩盖不住的疲色,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宴散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孟禾鸢撑着酸软的腿脚回了屋子,春缇忙给她打了一盆热水:“奶奶泡泡脚,解解乏。”
孟禾鸢应了一声,颜韶桉未同她一起,宴散后陪他父亲说了一会儿话后才回来,进屋时,敏锐的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儿,他蹙了蹙眉头。
而孟禾鸢还坐在桌前盘算今日宾客的回礼,旁边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颜韶桉瞧见她一怔,这才回过神儿来,分出一丝心神关心:“不是说身子不舒服?怎的还不休息。”
孟禾鸢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被汤药苦的皱眉:“还有些事没有做完。”,她一向不与颜韶桉诉苦,刚成婚时她也有过抱怨,只是颜韶桉对于这种庶物向来不耐烦,语气很冲的顶了两句,孟禾鸢便默了声息,再也未说过。
一旁的春缇忍不住小声的说:“奶奶还没出小月子呢。”她委婉的说了一句,期盼他们二爷能听出话外之音,去太太那边说上一嘴也是好的。
但颜韶桉也只是随意关心了一句:“既然身子还没好,那便好好歇几日。”然后就没了下文。
孟禾鸢勺子一顿,咽下了滞涩感,状似无意的提起:“今日母亲同我提起想把娘家的表姑娘纳给官人做妾,我给拒了,事关仕途,朝堂上许多双眼睛盯着你,没得拿这私宅之事参你一本。”
颜韶桉正在换衣服的手一顿,皱起了眉头:“嗯,这些事母亲想的不如你长远,你做主就好。”
灯灭了以后,颜韶桉背对着她很快便呼吸平缓,二人一人一床被子,孟禾鸢侧目瞧了他一眼,喟叹了一声,许是小月子真的没做好,她这几日时时头痛,夜晚也睡不好,但她又怕翻身时惊扰了颜韶桉,她只得放轻手脚,缓慢的翻身,却被揽住了腰身,大掌拍了拍她的脊背,低语:“睡罢。”
孟禾鸢登时软了心扉,安心的闭上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