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的嘴就跟被502胶水黏上了,他不说话,对面也没开口,两人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林栖先沉不住气,压着嗓子道:“祈照,你说话。”
随后,祈照的回答足足隔了有一两分钟。
“林栖,我们分手吧。我不喜欢你了。”
时间追溯至两个小时前。
晚十一点,郊外的某条偏僻公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
而时间再往前推进一小时,方齐兴高采烈地打电话告诉祈照,他特意去废弃工厂那跟民子哥说自己不干了。
蒋陈民对外界的伪装一向是□□,同样是犯法的事,但暴力追讨和毒根本不能算是一个级别。
如果在半个月前,或者更早些之前,方齐向蒋陈民提出来这件事,也许根本就不会发生什么。但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祈照几乎是在听到消息的第一秒就赶往了方齐那里,彼时方齐正开着自己的小摩托从废弃工厂往市区开,期间祈照再三强调叫他不要挂断电话。
然而祈照的反应却让方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觉得自己只要装作不知道那件事就能全身而退了,更况且当初让他晚点提出离开的人正是祈照。
“你是不是过于紧张兮兮了,我跟民子哥说的时候,他答应还挺干脆的。”回想起刚走进工厂大门时,方齐还是觉得后怕,他认为自己还是亲自来说明一下比较好,否则突然离开,他们找不到人的话更容易起疑。
但意外的是,蒋陈民答应干脆,甚至很开心方齐会特意来这里告诉他。
祈照坐在出租车上,急的直接破口大骂:“你脑子有屎吧!他们是群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你还敢一个人屁颠屁颠地跑去!?疯了吧你!”
因为太过担心而导致语气控制不得当,祈照有自己不能明说的原因,但方齐不知道,他只觉得祈照现在不仅是莫名其妙,还简直是脑子有病,啪得就把电话给挂了。
祈照握着突然安静下来的手机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催促司机再开快一点。
司机这辈子都没开过这么快的车,简直比要去捉奸还刺激,好在是郊外,又是偏僻的公路地段,车辆较少,司机师父一路狂飙着扎进夜色中。
挂完电话的方齐直接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揣,猛拧上加油把手,机车冲得飞快。在过一个弯道后,他忽然觉得眼前一亮,迎面行驶来一辆汽车,车灯刺眼,晃得他有些迷迷瞪瞪。
还隔着一段距离,方齐略微减速下来,但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那车似乎是冲着他来的!
迎面而来,丝毫没有避让的打算,方齐有些慌了,试着开到另一边道路去,下一秒,对面汽车猛地加速!
……
前面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动,祈照和司机都吓了一跳。往前又开了一小段后,只见前方的马路中央横躺着一辆破破烂烂的摩托车,被撞还没多久,悬空的车轮还在转动着。
而在离那车十几米远的地方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地上到处是血,还有摩托被撞碎的零件。那人边上还蹲着一个浑身包裹严严实实的黑衣人,正当他一只手正准备往方齐身上摸下去的时候,祈照猛地探头冲着那边大喊了一声:“你他妈干嘛呢!”
那人甚至没扭头往这边看一眼,直接站起身往不远处停着的小汽车跑去,等祈照下车跑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开着车甩出一溜尾气没了踪影。
“天呐!这叫什么事啊!”司机师父看着扬长而去的“肇事司机”,气愤地掏出手机,“不行,我得报警,我要报警!”
祈照冲司机大喊:“先叫救护车!快打120,他,他要不行了!”没追上任何人,祈照又跑回来跪在方齐身边,他不敢动方齐,怕自己稍微一碰,方齐就会眨眼消失在自己面前。
到处都是血,祈照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方齐的脸。他眼眶很热,脑子也很热,好像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要烧起来一样,这满眼的红像是沸腾的岩浆,灼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开始疼了。
王天成死的时候,地上没有这么多的血,他是被活活勒死的。但那副画面祈照一直记在脑子里,记了很久。
他曾亲眼目睹过一次杀人现场,现在应该算是第二次。
还是他的错,他没能就得了王天成,事到如今,他还害死了方齐!
躺在血泊中的人发出了微弱的一声低吟,这一声把祈照从无限自责与恐慌中暂时拔了出来。
方齐的脸上已经被血糊得看不清容貌了,他手指动了动,似乎想抓住祈照的手,但他什么也没抓着,只艰难地望着祈照的脸,慢慢吐出两个字:“我好……痛……”
说着,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像是犯了哮喘的病人,但方齐每喘息一次,都会从嘴里吐出血沫来,可他还是想说话。
他很害怕。
“我,我不想死……”那双灌满了鲜血的眼睛死死盯着祈照的脸,盯得祈照头皮发麻,他又张了张嘴,这回只从嘴里发出了几个简单的音节,随即瞪大了眼睛,盯着天空。
祈照凑近了,才能听到方齐最后嘴里那几个音节说的是什么。
他在喊妈妈,他说的是:“妈,我好疼。”
方齐没有妈妈,这件事是方齐自己跟祈照说的。他的母亲在前几年生他弟弟的时候难产去世了,那时候方齐也没多大,十四岁,刚上初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