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贵啊!”
“几两银子的水果,我可舍不得!”
“在西北,几两银子够十个没爹没娘的孤儿吃一年粮食了”
她边说边又塞了个樱桃进嘴,香甜可口的汁水溢满唇齿,她满足地眯起眼享受起来。
夏侯珏忽然不知道怎么说,心里那点儿微不足道的生气理由突然不见了踪影,他又问。
“穷人何其多,单凭你那几两银子又能救得过几个?”
“救一个是一个呗!”唐宛凝漫不经心摆手。
语气寻常,好像在讨论今天晚膳吃什么。
“你救过?”
“那当然!我阿爹每年都把家里多余的粮食拿出来周济百姓的,有时候我们家都不够吃!”
“那种穷地方,有时候有银子都买不到粮食的!”
唐宛凝云淡风轻地说着,语气依旧寻常,没有委屈,更没有邀功,平淡地如同一碗白开水不带任何感情,好像在说这个樱桃真好吃。
夏侯珏心头微涩,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继续问。
“为什么这么做?封疆大吏那么多,穷苦百姓又是千千万,你们没有必要!”
大夏朝吃不饱饭的百姓太多了,凭借周济不过是杯水车薪,没有人会那么傻的?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唐宛凝灌了一口茶。
“都是将士们拼死护下来的百姓,不管年老年少,他们能活下来已经不容易,总归不能让他们饿死!”
这么说着,唐宛凝忽然想起一段旧事,便兴冲冲地讲了起来。
“那一年,我阿爹冒雪行军路过一个村子,那里已经被敌寇洗劫过,烧杀抢掠寸草不生,本以为没有人能生还”
“就在阿爹要离开时,发现了一个婴孩,他浑身都是血,趴在一个妇人怀里连哭都快没力气哭,那个妇人胸口挨了一刀,衣服尽数被血染红,身下也还淌着血,却早已没了呼吸,很明显那孩子是她临死前生下来的,她直到闭眼都拼命护着自己的孩子,双臂紧紧箍着,阿爹足足找了两个将士才把那双手臂掰开!”
“后来,阿爹抱着那孩子回府,我阿娘连夜在城中找了三个大夫,守了五天五夜才把那婴儿救活下来!”
“最后那个村子,只有那个刚出生的孩子活了下来!”
唐宛凝的语气再没了一开始的轻松,而是语气哽咽,双眸赤红,像染了血,又像中了毒,更像满腔仇恨无处倾诉。
关于百姓,她眼泪早已哭干,一滴泪都没有了。
关于敌寇,她心里又像染了毒,仇恨满腔。
如果可以,她想把所以狼心狗肺的敌寇全都杀光,她想让大夏朝国力强盛再强盛,让百姓再也不受欺负,她想让所有善良的人都活下来,好好地活着。
她见识过太多太多血淋淋的死亡,看淡生死,更不屑于深宫斗争。
她有更多的事要做,有更广阔的地方等着她去翱翔。
以前是,现在也是。
夏侯珏并未见过听过这些事,就像进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他看她的眼神难以描述的复杂,心里的某个地方也是一抽抽地疼。
原来她阳光明媚的背后,也藏着这么多黑暗,比他更黑暗的黑暗。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替她把这一切都扛下来。
她的笑容那么纯粹,那么干净,不应该承受这些的,这些肮脏的事情,阴沟里的手段,全都交给他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