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更深,画室外急雨忽来,点点敲窗。
二人傻愣愣抱了一会儿,阮时意猛然记起一事。
“对了,今日大儿媳留意到你……依照她半句不瞒明礼的脾性,不出三天,儿子定会向我旁敲侧击。”
徐赫仍死死抱住不放:“所以?”
“三郎,经此盛会,你很快便名声鹊起,不如—……我先透露消息给他?”
“呵呵,你要让长子知道,他引以为傲的老爹,与人比试临摹自己的画,竟得第二名?丢不丢人!”徐赫既憋闷又好笑,“不过,你若答应成亲,我自会跟你回去。”
“成……成亲?”
“不然,你宁愿被众人揣测,说三道四?”他低叹道,“如你连我也不接纳,还能接受其他男子追捧么?横竖要被捆绑在一起,何不以新身份成亲?”
阮时意沉吟半晌,讷讷道:“认亲后,儿女必定催促我俩复合,但我……“
“还是不乐意?”
阮时意感受他臂弯力度加重,更觉内心矛盾忐忑。
她正计划,动用财力物力将他捧回巅峰。
此事以族亲名义即可办成,非要她搭上重拾的青春,以及得来不易的下半生?
她承认偶有怀念温存时刻,可她在漫长岁月中剔除情和欲,大抵没法恢复至年轻时代的热烈。
简而言之,她断定,老过一回的她满足不了他某些需求。
一把老骨头,哪里经得起他瞎折腾?
再说,儿孙绕膝,端肃日久,她不想被折腾。
漫长沉默使得徐赫焦灼难耐,却又死活不肯松手。
许久,他总算得到她勉为其难又具试探的问询。
“你要是同意咱俩分开住,或……再、再找个人侍候你……”
听她嘴里道出“分开住”,徐赫尚能压制感伤与失落,但“再找个人”?
“阮时意,你、疯、了?”他猝然松开双手,整个人炸毛,“你是真疯了!我不管你要给我娶平妻、纳小妾抑或找通房!我告诉你,没门!统统没门!”
阮时意因他鲜少的暴怒一惊,错愕惶恐之际无路可退,随手推了他一下。
他怒上加怒,眼眶赤红,嗓音带颤:“我想不通!你为何非要推开我!真想灌醉你,让你好好瞧瞧自己究竟多热情!”
“不、不许再提!”阮时意恨得牙痒痒的,“你居然……有此龌龊念头!看我出丑,你就高兴了?”
徐赫怒极反笑:“你往时少趴我身上亲吗?夫妻间那点小情趣,你藏着掖着有何用?”
阮时意周身似被火烧,粉唇哆嗦,憋不出半个字。
徐赫并不希望与她争执,深深吸了口气,气焰略收,沉嗓凝重:“你心里早已没‘丈夫’的位置,我理解!我甚至想过,哪怕你今生今世不可能再爱慕我,只把我当作距离最近的靠垫,疲惫时靠一下,也行……”
阮时意鼻翼泛酸,语调软柔诚恳:“三郎,我、我不愿你放下骄傲和尊严,活在憋屈当中。你骨子里明明刚强骄傲,何苦对心如死水的老太婆百般迁就?
“我们……相识、相知、相爱、相伴、相守,不过五六年日子。人生很长,你多花个两三年,就能彻底忘记过去,未来你还有好几十年的路、几十年的乐子啊!
“你方才也说,‘横竖要被捆绑在一起’,我、我一路坚拒你的原因,正正是为不再束缚你!你天赋异禀,短短数载已独创风格,假以时日沉淀,流芳百世绝非难事,为什么不……”
“没有‘为什么’!”徐赫以粗暴口吻打断她,“你成天操持一颗老母亲的心!还翻来覆去搬出那套‘为你好’的说辞!我真是受够了!若真要问为何放弃所谓的好前程,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你是我徐赫的妻!”
他宣泄完恼火,微微喘气,哑嗓重新变得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