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临秀欲要跟上,却被黑铁军截住。他大叫:“保护王爷!”
夜色之中,刀光剑影,层层叠叠杀气涌来,鲜红的血水喷出,溅满她与李容治一身。大魏侍卫紧紧尾随,乌桐生忽地加入战局,银枪一挥,雷霆万钧所过,无不摧折,这使得她微地松了口气。
寒风猎猎刺骨,鲜血若泉不住流窜,她左手握不住刀柄,就交替以右手杀出,虽有左右见肘之势,但她始终没有松开李容治。
李容治眼观八方,不闪不躲,任她带着他退往干枯的丽河。当他一见她的去向,就知她心理打算——保着他拉着他,同时让小镇上面姓躲开黑铁军的残杀。
她心里仍以西玄为重吗?他垂目短暂地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偶尔鲜血、汗水打滑,她一时抓不稳,他下意识紧握住她。
她迅速回头看他一眼,那眼神在说:我不会放手的!
自是不会放手的。当年母妃护他而死时,满面鲜血,死不放手,临终道:不做人上人,愧为人子。
他师傅自刎前,看着他道:大魏开国数百年,早已遗失祖训,今日后宫内斗如斯,它日便是太子血争时。皇子天生聪明才智颖过人,却在宫中无依无靠,不先下手为强,只有死路一条,如何对得起娘娘,对得起我?但盼皇子登基时,重拾祖训,不再教无辜子民为皇室枉死,不教娘娘含恨而终。
语汇毕,紧紧攥着他的手,不让他移开眼目,自刎而死。
之后,父皇姗姗来迟,下旨寻母妃尸身厚葬,既往不咎,未及数月。母妃一族献上贵族之女,父皇欣在收之,再不提后宫血案。
那时他彻底不眠,天拔白之际,镜中的少年眼眉竟若弯弯月牙,笑容清清浅浅,温婉和顺,再无一丝迷茫。
时逢大魏质子交替之际,皇叔归来,他自请西玄,避开祸端,培养自身势力,暗陷太子失德,收买朝堂宫员,拉拢后宫姨娘……他身不在大魏,他的势力却在故乡密密成网,皇位唾手可得。
他在西玄行事低调,待人真诚——从未有说过他虚假。他待人真诚到有时连自己都差点被骗了。
他听过徐达之事,也曾同待在一间酒楼里,那时只道她假装作傻姐儿性子,实则满腹心机。一个饱受歧视的人,还能像傻大妞一般,那真真是个傻子了。
哪知,她确有满腹心机,却没有满腔仇恨。她任职风羽令的那年除夕,他巧立名目送她一把宝刀,他目睹她极喜那把宝刀,他以为他一如以往地收买到人了,不料秦大永出现邀她吃年夜饭,她受宠若惊,尾随秦大永走了。
至今,他仍然没有忘怀那样纯粹欢喜的眼神……徐达从头到尾都看穿他的有所目的,秦大永的无所目的。
在他所处的世间,她是唯一一个还有人味的人,没有利欲算计,也没有存着探子之心来按近他,不会跟他玩些勾心斗角,仅仅只尽凤羽令的责任,再无它念。就连她所亲近的执金吾,在接近大魏质子时,眼里也在打量计算着。
这两年,初初几次设宴都是牵她入他的布局之中,最后终是放弃,只与她快活地谈天说地,虽然无法推心置腹,但能在明争暗斗下留存一方闲适心宁的净土,徐达功不可没,想来北瑭温于意正是此因,才冒险代她力保秦大永之子。
忽地,左侧劲风舞动,徐达似乎没有发现。那劲风随着刀光力壁徐达左侧,这一削下,怕是半具身子飞了。
李容治眼明手快,削铁如泥的匕道亮出衣袖,他横臂一挡,略略吃痛,刀光相抵,哐啷一声,断去对方在大刀,匕刃直没入对方劲间。
她微地转脸,这才发现他代她挡刀,失口:“王爷有事么?”
他定定望着她满面是血,血流过她的眼珠,一如当日她代秦大永之子求药般,满面淋漓鲜血,却是没有懊悔,没有索求之意。
为了……一个叫李容治的人么?
蓦地,他心一震。他等了许久,终于……得到了她对秦大永那般的对待吗?
“王爷?”
他力持镇定,目光荧荧如波,笑道:“二姑娘放心,我自幼习过击杀之术,不曾拦下过,你不必全然护我。”
她看他一眼,又及时格开一刀,但体力有限,无法应付接踵而来的刺客。
他俩边杀边退,退到丽河中央,徐达满手鲜血流窜,刀柄滑出掌心,她大叫不妙,不及拾刀,数名蒙面铁军已然挥刀逼近,她翻身一抱,扑倒李容治。
“徐达!”
他对上好灿亮的赤红血眸,一时之间,他眼睁睁地,不舍闭上。
“王爷放心,此番我紧紧缠着你,除非把我砍成七、八截,要不,断然是拖不走我的。”
“我若非大魏太子之身,你也护?”他笑着问。
她想也不想,朝他嫣然一笑:
“照护!”语毕,双手紧紧环住他劲子,死抱不放。
柔软的身躯重重压在他身上,已有被分尸也不肯离开他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