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这里有几张没写完的字,老奴虽不认识字,可这纸张褶皱,必是常拿出来翻看的,却被压在案子上书的最下边”
“二爷……”
林林总总搜了好些“不对”出来。
刘钰抬眼扫过田嬷嬷呈上来的物件,都是他平时不曾留意或留意不到的,在这之前,他不过以为若芯是个学医的,日常作息习惯同旁人不同罢了,即便屋子里有这样那样的不对,总还有丫头们看着,没想到还是被她给骗了。
他没理会旁的东西,拿起被她压在书下的那两张字来看。
一张是写给阿元的。
阿元吾儿
见字如面,娘亲此生最得意的事就是生了你,在清河的那几年,是你的天真烂漫,温柔坚韧,抚愈了娘亲此生遗憾,娘亲不求你闻达于庙堂,只愿你一生平顺,人活一世,世事万变,望你一如荒原之野草,苍翠如初,亦如苍穹之雄鹰,自由无畏。好孩子,别伤心,娘亲此去,便也如那鹰一般自由自在了
显然,信没写完,有一处圆圆的水渍侵染在“平顺”二字上,直扎进刘钰心里。
他起身,掀开门帘来至院中。
钟毓馆的院子里正是灯火通明,乌压压的跪了一地奴才。
刘钰走到莲心所跪之处,扬起信问她:“你奶奶何时写的这信?”
头顶传来的问话,有如晴天霹雳,叫莲心忍不住打起了哆嗦,她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刘钰手上的信。
“奶奶,奶奶经常拿笔写东西,奴,奴婢也不知道这信是什么时候写的。”
啪的一声,所有人都听见莲心挨了打。
随即又听得一声怒喝:“你就是这么伺候你主子的。”
一院子人俱都抖得筛糠一般。
田嬷嬷有心上前拦一拦,被她媳妇拽住了袖子。
从云鹤院回来的路上,莲心等人就想着必是出了事故,虽做好了挨打受骂的准备,可还是被主子打懵在地,又兼心里害怕,险些差过气去。
刘钰没由头的又问:“谁管给她熬粥。”
他还记得许太医同他过说的话。
秋桐战战兢兢跪出来:“我给奶奶熬的粥。”
“你奶奶的粥里都加了什么?”
“加,加了开胃的东西。”
直到此时,秋桐也没察觉出任何不妥。
“加了东西为什么不报?”
秋桐正要辩解,刘钰已抬脚踢了上去:“蠢货,留着你干什么。”
“平日里哪个出去给她置办药材?”
赖儿缩在台阶底下,惊出一身冷汗,他抬起手,照着自己的脸就打:“奴才猪油蒙了心,闭着瞎眼去讨好奶奶,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好的紧,来人,按着他,给我打。”
刘钰毫无章法的想起什么问什么,一边问还一边打,凡涉及若芯日常之人,无一例外,都遭了牵连。
刘钰才不管奴才们是不是冤枉受牵连,只心里恨极了,她分明只有一个人,却叫她一个人将这一整院子里的人瞒了个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