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马穿过半壁街,刚进了西江米巷内,骑马打头在前之人便见福康安已策马赶了过来。
福康安心急如焚地将人截住,眼睛在扫过众人之时,原本沉冷的脸色却忽地一凝,眼中盛满了意外之色。
他翻身下马行礼。
坐在马背上的人一身旧蓝束袍,发辫掺着银丝,一双鹰眸饱含久经岁月的沉淀之感。
他示意福康安不必多礼,又抬手命下属继续赶路。
福康安已经一脚踢开了队伍中间那辆马车的车门,闪身进了车厢内。
车内之人好似没看到他浑身的怒气冲冲,径直问道:“可都安排妥当了?”
“你到底打得什么算盘!”福康安不答反问。
虽然他一直依照和珅所言去安排各处,但那只是情势所迫,而丝毫不清楚个中内情——故而他现在整个人还都是云里雾里的……!
福康安死死地盯着和珅,越看越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瞧瞧啊,他通身上下是拾掇的干干净净、齐齐整整,脸上更是连根儿胡渣都没有,除了方才被他揍得发青的眼角之外,真可谓翩翩风度半分未减!
这哪里是落入贼窝之人该有的模样?
这分明是被人好吃好穿伺候着的座上贵客吧?
他原本还担心他会被恶贼反手一刀了结了性命,可眼下看来他终日马不停蹄的搜救竟是毫无意义!
在福康安的脾气不停往上蹿的间隙,和珅开了口。
他大致地将自己被劫走之后的经过和计划与福康安说了一遍。
白莲教教徒对他积怨已久,原本确是打算取他性命,只是他假意示弱归顺,又以内宫布防图作饵,及时抓住了他们的视线。
在白莲教眼中,若能取当今天子之首,搅乱大清宫廷,可谓光宗耀祖的大成就,更称得上是立派宗旨。
如此之大的诱惑,由不得他们不上钩。
又因笃定和珅如今身负死罪,即便逃脱出去也必是死路一条,故而认定了这是和珅为求保命、‘为表归顺诚意’而抛出的筹码。
正因如此,白莲教总舵主才会答应了和珅要亲自见他详谈的条件,于今日冒险入京。
他们打着过河拆桥的主意,却不知渔网正在慢慢收紧。
“原本计划程世伯今日入京,围剿状元楼,羁拿白莲教总头目,入宫禀明圣上,以此证我清白。”
“……你的意思竟是嫌我多事,坏了你的计划?”听得心中滋味不明的福康安脸上开始有些挂不住了。
和珅摇了摇头。
“绝无此意。”他看起来一改往日的吟笑客套,格外忧心忡忡地说道:“若非如此,我只怕尚且不知夫人冒险入宫之事。”
他素来是出了名的沉稳,能耐得住性子,可有关冯霁雯安危之事,多耽搁片刻他都难以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