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道:“陛下的外袍呢?”
云郁伸手,指了指床底下:“在那。”
阿福看到床边团着一堆衣物,因为衣服是黑色的,所以不注意看不见血。
“朕不喜欢血。”
云郁闻到那味道,感觉头有点晕晕的:“朕把衣服脱下来,你替朕洗一洗。”
他边说,边解亵衣系带。
阿福说:“天冷,陛下还是暂且穿穿吧。陛下穿着,我给陛下洗一洗袖子。”
阿福将他袖子上带血的地方在热水里搓了搓,又拧干,手摸了摸弄平整。
云郁道:“阿岫和阿兄,尸体还在外面,朕还没有替他们收尸。”
阿福不敢接这个话,只是换了一盆水来,用帕子替他擦了脸,最后跪在地上抬起他脚,给他脱了靴子洗脚。
云郁说:“换个盆。”
阿福看他失魂落魄成这样,居然还记得洗脚要换盆:“帐中就这一个盆,宫外简陋,陛下将就些。”
云郁还乖,她说将就就将就,也不闹。阿福把他脚放到盆里,用帕子慢慢擦洗,心里难过道:“陛下要是想哭,就哭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云郁道:“阿岫和阿兄,跟我是一个爹娘生的。爹爹死的早,我们兄弟姊妹,都是被娘抚养大的。娘为了照顾我们一直没改嫁。娘教我们读书识字,从小教育我们兄弟要友爱。爹爹是卷入政治被杀,娘一直害怕我们也卷进去,总说让我们低调,不要什么荣华富贵,只要平平安安。她没想到我们跟爹爹最后会一样的下场。”
“爹死了,娘死了。爹爹生了四个儿子,大哥死了,阿兄和阿岫也死了,只剩我一个。我也要死了。”
阿福眼睛酸涩:“陛下不会死的。”
“贺兰逢春不会让我活的。”
云郁仰头看了看帐顶,触目一片黑漆漆的:“韩福儿,外面有没有月亮。”
韩福儿揉了揉眼睛:“奴婢没留意。”
云郁道:“你去看看。”
阿福放下帕子,走到营帐外面去,仰头看了看天空。没有月亮,只有繁星点点,银河浩渺。星星照不见死亡,也照不见悲伤,夜晚将一切善恶是非都隐藏起来了,只剩下无数的火把,跟天上的星河交映。
阿福咬咬牙,跺跺脚,回到了帐中。
心一横!
跪在云郁面前。
云郁道:“韩福儿,看到月亮了吗?”
阿福说:“看到了。”
云郁道:“朕真想看一看。这大概是朕最后一次看月亮了。没想到朕临终前,最后一个见到的人是你。”